天宝十五载正月,安禄山反,陷没洛阳。王师败绩,关门不守。车驾幸蜀,途次马嵬驿,六军不发,赐贵妃自尽,然后驾行。次骆谷,上登高下马,望秦川,遥辞陵庙,再拜,呜咽流涕,左右皆泣。谓力士曰:“吾听九龄之言,不到于此。”乃命中使往韶州,以太牢祭之。因上马索长笛,吹笛,曲成,潸然流涕,伫立久之。时有司旋录成谱,及銮驾至成都,乃进此谱,请名曲。帝谓:“吾因思九龄,亦别有意,可名此曲为《谪仙怨》。”其旨属马嵬之事。厥后以乱离隔绝,有人自西川传得者,无由知,但呼为《剑南神曲》。其音怨切,诸曲莫比。大历中,江南人盛为此曲。随州刺史刘长卿左迁睦州司马,祖筵之内,长卿遂撰其词。吹之为曲,意颇自得。盖亦不知本事⒁。余既备知,聊因暇日撰其辞,复命乐工唱之,用广其不知者。其词曰:
胡尘犯阀冲关,金辂提携玉颜。云雨此时萧散,君王何日归还?
伤心朝恨暮恨,回首千山万山。独望天边初月,蛾眉犹自弯弯。
唐玄宗天宝十五年(756年)正月,安禄山反叛,攻陷了洛阳,朝廷大军战败,潼关失守。皇帝的车架逃往蜀地,途径马嵬坡的时候,进军不走了,胁迫皇帝赐死杨贵妃,然后才继续前行。行进到骆谷的时候,皇帝下马登上高处,向北望着长安一带,遥遥地向祖宗宗庙辞别,再三拜别,痛哭流涕,左右随从尽皆哭泣。对高力士说:“朕当初要是听从张九龄的,何至于此!”于是派出使者前往韶州(张九龄故地),按皇室宗礼祭奠他。而后要来长笛,吹奏了一曲,潸然泪流,站了很久。当时有专门的人员不久就把这首曲子记下来了,于是等皇帝车驾到了成都,把这曲子献上,并请皇帝为这支曲子命名。皇帝说:“我因为思念张九龄,或许还有别的意思,可以将这首曲子命名为‘谪仙怨’。”主要意思是说马嵬坡的事。后来因为战乱隔绝了,有人从西川流传得到这首曲子,却不知道来由,只是叫做“剑南神曲”。这曲子幽怨凄婉,没有能比得过的。大历年间,这首曲子更是在江南人之间广为流传。随州刺史刘长卿贬官到睦州司马的时候,在祭祖的筵席上,刘长卿为这曲子撰写词,吹而奏之,洋洋得意。原来也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我既然知道,姑且趁着闲暇的时候为这曲写词,名乐工反复练习,用来广为宣传,使不知道这件事的人了解它的来龙去脉。这首词是:
安禄山起兵叛乱进犯朝廷攻打边关,马嵬坡,车辇上,唐明皇眼睁睁看着士兵拖走了杨贵妃。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此时烟消云散。唐明皇什么时候能够返回长安?
伤心欲绝,早也恨,晚也恨,回首过去看着大好的万里江山。唐玄宗独自望着天边那如钩的新月,仿佛又看到了昔日杨贵妃那美丽的容颜。
上片写安禄山反,进犯长安。唐玄宗驾车携妃西逃,六军不发要挟玄宗赐死杨贵妃之事。
首句写安禄山反,进犯长安。犹白居易《长恨歌》“九重城阙烟尘生”意。次句写玄宗携同贵妃,车驾幸蜀,犹《长恨歌》“千乘万骑西南行”意。起两句用赋体,叙事简炼。“云雨”二句,分写贵妃和玄宗的命运。云散雨收,玄宗和贵妃的爱情生活也就结束了。语意比《长恨歌》“宛转蛾眉马前死”来得含蓄蕴藉,具有抒情色彩。“君王”句,故意设问,中有寓意。玄宗晚年昏庸,不接受张九龄等有远见的大臣劝谏,把军事大权交到野心勃勃的胡将安禄山手里,终于导致了安史之乱。玄宗逃到西蜀,命太子李亨监国。李亨擅自登基为帝,遥尊玄宗为太上皇。玄宗从此失去权力,受制于肃宗、张后。“何日归还”四字,微讽纤悲,既不满玄宗所为,复致惋伤之意。
下片写爱美人不爱江山误国的唐玄宗在蜀中的忧怨之情。
首二句“伤心朝恨暮恨,回首千山万山”,写玄宗在蜀中的怨恨,可比之《长恨歌》的“蜀山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回首长安,山河阻隔,朝思暮忆,长恨无期。无论是在入蜀途中,在蜀地的行宫,还是在回京时候,经历千山万山,总是触景伤心,对已逝的妃子无限思念。两句语言精炼流畅,重复“恨”字“山”字,具有特殊的音乐美,展现出感人的诗的境界。试与曼声吟哦,自觉心魄摇曳。最后二句“独望天边初月,蛾眉犹自弯弯”,是词人想象之辞,唐玄宗凄然念旧的神情毕现。该词说看到天边的初月弯弯便想起妃子的蛾眉了。两句融情入景,增添了哀怨的气氛。
此词语言简朴动人,情景相融一体,虽满篇哀怨之意,但却琅琅上口,精炼流畅、耐人回味。
唐玄宗天宝十五年(756年),安禄山叛军陷潼关,进逼长安。唐玄宗西逃至马嵬驿,六军不发,赐杨贵妃自尽。玄宗对高力士说:“吾听九龄之言,不至于此。”因在马上索长笛吹,曲成,潸然流涕。遂名此曲为《谪仙怨》,其音怨切,诸曲莫比。几经流传,后人不知其本事,称之为“剑南神曲”。该词是作者有感于《谪仙怨》曲其音无比怨切,恐后人不知其本事,于是用《广谪仙怨》为名作词传世。
燕弓弦劲霜封瓦,朴簌寒雕睇平野。
一点黄尘起雁喧,白龙堆下千蹄马。
河源怒浊风如刀,翦断朔云天更高。
晚出榆关逐征北,惊沙飞迸冲貂袍。
心许凌烟名不灭,年年锦字伤离别。
彩毫一画竟何荣,空使青楼泪成血。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今之道学,何以异此!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虽然,我宁无有是乎?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
水景动深树,山光窥短墙。
秋村黄叶满,一半入斜阳。
幽竹如人静,寒花为我芳。
小园宜小立,新月似新霜。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