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茅店不成眠,残月照吟鞭。黄花细雨时候,催上渡头船。
鸥似雪,水如天,忆当年。到家应是,童稚牵衣,笑我华颠。
在萧瑟的凉秋深夜,独自歇宿于乡村野店,一时难以入眠。中天的月亮照着半夜起程赶路的游子。细雨霏霏,秋菊盛开,在催促他快快登上渡船。
回忆当年,莹白的水边鸥鸟,水天相接。再次返回到家乡,家里的孩子见了他肯定会不认识了,定会兴奋地拽着他的衣襟,笑他头发已经花白了。
词的上片叙写寒夜行馆、春早渡头的两个典型处境,明显点出归乡主题。首二句为第一境,写词人在归旅中思潮起伏,睡不成眠。此笔妙在首句点破情怀,后句立即用残月、诗兴加以渲染,韵致顿生。至于第二境之妙,则在乎第三句的黄花、细雨意象为下句催上兰舟润色添趣,整个意境遂变得立体化。更加显得深远,同时又在不觉间体会出词人绵密交错的心情。
下片”鸥似雪,水如天”写江面;“忆当年”写舟上归人。这三句描绘白鸥飞处,水天一色。词人在茫茫无尽的白色情调里思索前事,笔意清逸隽美。最后“到家应是”三句,预想重返故园的情况。幼童、白发均为典型意象,旨在强烈之对比下,慨叹人在旅途中流失的岁月,然而老来还乡,总算一种安慰。
高度艺术化地诗歌,真美在于似虚还实,似实还虚之间。此词写驿馆,写渡头,写行舟,写归园,无一不如在眼前,身历其境。但据知,吴激仕金至死,一直没有离开北地,还乡更不消说了。词人满怀乡思,只能凭藉乐府抒吐其归魂,只许随着笔端越行越远。曲深如斯,故此词除境清词美之外,更具一种韵味悠长之艺术美。
据《宋名臣言行续录》记载,金熙宗皇统二年(1142年),金朝曾赦免遣归羁押宋朝官员,吴激日夜念归,遇赦大喜过望,在归途中做了此词,但行至河北,金朝出现反复,将其截留。就近命其知深州,吴激官三日而卒。
南苑吹花,西楼题叶,故园欢事重重。凭阑秋思,闲记旧相逢。几处歌云梦雨,可怜便、流水西东。别来久,浅情未有,锦字系征鸿。
年光还少味,开残槛菊,落尽溪桐。漫留得,尊前淡月西风。此恨谁堪共说,清愁付、绿酒杯中。佳期在,归时待把,香袖看啼红。
内翰执事:洵布衣穷居,尝窃有叹,以为天下之人,不能皆贤,不能皆不肖。故贤人君子之处于世,合必离,离必合。往者天子方有意于治,而范公在相府,富公为枢密副使,执事与余公、蔡公为谏官,尹公驰骋上下,用力于兵革之地。方是之时,天下之人,毛发丝粟之才,纷纷然而起,合而为一。而洵也自度其愚鲁无用之身,不足以自奋于其间,退而养其心,幸其道之将成,而可以复见于当世之贤人君子。不幸道未成,而范公西,富公北,执事与余公、蔡公分散四出,而尹公亦失势,奔走于小官。洵时在京师,亲见其事,忽忽仰天叹息,以为斯人之去,而道虽成,不复足以为荣也。既复自思,念往者众君子之进于朝,其始也,必有善人焉推之;今也,亦必有小人焉间之。今之世无复有善人也,则已矣。如其不然也,吾何忧焉?姑养其心,使其道大有成而待之,何伤?退而处十年,虽未敢自谓其道有成矣,然浩浩乎其胸中若与曩者异。而余公适亦有成功于南方,执事与蔡公复相继登于朝,富公复自外入为宰相,其势将复合为一。喜且自贺,以为道既已粗成,而果将有以发之也。既又反而思,其向之所慕望爱悦之而不得见之者,盖有六人焉,今将往见之矣。而六人者,已有范公、尹公二人亡焉,则又为之潸然出涕以悲。呜呼,二人者不可复见矣!而所恃以慰此心者,犹有四人也,则又以自解。思其止于四人也,则又汲汲欲一识其面,以发其心之所欲言。而富公又为天子之宰相,远方寒士,未可遽以言通于其前;余公、蔡公,远者又在万里外,独执事在朝廷间,而其位差不甚贵,可以叫呼扳援而闻之以言。而饥寒衰老之病,又痼而留之,使不克自至于执事之庭。夫以慕望爱悦其人之心,十年而不得见,而其人已死,如范公、尹公二人者;则四人之中,非其势不可遽以言通者,何可以不能自往而遽已也!
执事之文章,天下之人莫不知之;然窃自以为洵之知之特深,愈于天下之人。何者?孟子之文,语约而意尽,不为巉刻斩绝之言,而其锋不可犯。韩子之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惶惑,而抑遏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执事之文,纡余委备,往复百折,而条达疏畅,无所间断;气尽语极,急言竭论,而容与闲易,无艰难劳苦之态。此三者,皆断然自为一家之文也。惟李翱之文,其味黯然而长,其光油然而幽,俯仰揖让,有执事之态。陆贽之文,遣言措意,切近得当,有执事之实;而执事之才,又自有过人者。盖执事之文,非孟子、韩子之文,而欧阳子之文也。夫乐道人之善而不为谄者,以其人诚足以当之也;彼不知者,则以为誉人以求其悦己也。夫誉人以求其悦己,洵亦不为也;而其所以道执事光明盛大之德,而不自知止者,亦欲执事之知其知我也。
虽然,执事之名,满于天下,虽不见其文,而固已知有欧阳子矣。而洵也不幸,堕在草野泥涂之中。而其知道之心,又近而粗成。而欲徒手奉咫尺之书,自托于执事,将使执事何从而知之、何从而信之哉?洵少年不学,生二十五岁,始知读书,从士君子游。年既已晚,而又不遂刻意厉行,以古人自期,而视与己同列者,皆不胜己,则遂以为可矣。其后困益甚,然后取古人之文而读之,始觉其出言用意,与己大异。时复内顾,自思其才,则又似夫不遂止于是而已者。由是尽烧曩时所为文数百篇,取《论语》、《孟子》、韩子及其他圣人、贤人之文,而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七八年矣。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惶然,博观于其外而骇然以惊。及其久也,读之益精,而其胸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当然者。然犹未敢自出其言也。时既久,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试出而书之。已而再三读之,浑浑乎觉其来之易矣,然犹未敢以为是也。近所为《洪范论》《史论》凡七篇,执事观其如何?嘻!区区而自言,不知者又将以为自誉,以求人之知己也。惟执事思其十年之心如是之不偶然也而察之。
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
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
珍重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阑。
才上马齐声儿喝道,只这的便是送了人的根苗。直引到深坑里恰心焦。祸来也何处躲?天怒也怎生饶?把旧来时威风不见了。
隋堤柳,汴河旁,夹岸绿阴千里。龙舟凤舸木兰香,锦帆张。
因梦江南春景好,一路流苏羽葆。笙歌未尽起横流,锁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