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层波细翦明眸,腻玉圆搓素颈。爱把歌喉当筵逞。遏天边,乱云愁凝。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
洞房饮散帘帏静。拥香衾、欢心称。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无限狂心乘酒兴。这欢娱,渐入嘉境。犹自怨邻鸡,道秋宵不永。
秀香家住在开满桃花的小路边。她的才华只有仙子才能比得上。明亮的眼晴里好像蕴含着层层潋滟的波浪,脖子好像细腻圆润的玉石搓成的。她喜欢在华丽的宴席上炫耀自己的歌喉。那歌声嘹亮得响彻天边,遏制行云。她说话的声音好像娇嫩的黄莺啼鸣,一声声十分动听。
喝完酒之后来到幽深的内室,帘帏里很安静。抱着香香的被子,觉得称心如意。金香炉里的麝香袅袅飘出青烟,烛火摇摆,绣着凤凰的帐子里映出红色的影子。趁着喝醉,仿佛有无限狂放的心情。这欢乐愉快渐渐变得更美好。我还是在埋怨邻家的鸡叫得那么早,秋天的夜晚怎么这么短。
这首词内容非常惊艳,将女主人公的容貌歌喉之婉转悦耳,描写得淋漓尽致。词的上阕写这位名叫秀香的女子,才貌堪比仙子。“明眸”如“层波细翦”,“素颈”似“腻玉圆搓”。这位女子不但外貌极美,歌喉也非常美妙。歌声响彻云霄,竟令行云凝滞。下阕写洞房中的情景。最后一句“犹自怨邻鸡,道秋离不永”,是在埋怨邻家的报晓鸡,打断了二人的春宵一刻,令人心中难免生积怨。如此写词,难免有人会说柳永轻薄、淫秽。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五录此词并注云:“此词丽以淫,不当入选,以东坡尝引用其语,故录之。”东坡(苏轼)所引用的,正是此词中“腻玉圆搓素颈”一句。苏轼在《满庭芳·香叆雕盘》中描写宴席间美丽的歌女时说:“主人情重开宴出红妆。腻玉圆搓素颈,藕丝嫩,新织仙裳。”就连不喜欢柳词的苏轼也原封不动地引用了柳永的这句“腻玉圆搓素颈”,足见柳永这句词,笔法精妙,已经达到了让苏轼欲罢不能的地步。
词的上片写妓人之美艳,歌之动听,尚无可挑剔;下片一路写房帷中事,不稍含蓄,怪不得人们要诟病。柳词中类此者并非仅有。柳永出入秦楼楚馆,难免应酬,因有如此词句。然而,此词亦非一无是处。结二句就有巧思在其中,怨更短而迁怒于邻鸡,大有意趣。它对元散曲家贯云石的《红绣鞋·欢情》似有直接的影响。《红绣鞋·欢情》云:“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其用意与柳词如出一辙。
这是一首赠妓词。柳永一生不得志,常出入秦楼楚馆,难免有应酬之作。这首词就是他写给一位名叫秀香的歌妓的。其创作时间难以确证。
问东君何处天涯。落日啼鹃,流水桃花。淡淡遥山,萋萋芳草,隐隐残霞。随柳絮吹归那答,趁游丝惹在谁家。倦理琵琶,人倚秋千,月照窗纱。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巫峡迢迢旧楚宫,至今云雨暗丹枫。
微生尽恋人间乐,只有襄王忆梦中。
老大那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重进酒,换鸣瑟。
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兑命》曰:“念终始典于学。”其此之谓乎!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斅学半。”其此之谓乎?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
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宵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视学,游其志也。时观而弗语,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谓乎!
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兑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
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乎!
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
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其此之谓乎!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以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此皆进学之道也。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古之学者,比物丑类,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