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下锦绣乡,寰海内风流地。大元朝新附国,亡宋家旧华夷。水秀山奇,一到处堪游戏,这答儿忒富贵。满城中绣幕风帘,一哄地人烟凑集。
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茶园稻陌,竹坞梅溪。一陀儿一句诗题,一步儿一扇屏帏。西盐场便似一带琼瑶,吴山色千叠翡翠。兀良,望钱塘江万顷玻璃。更有清溪绿水,画船儿来往闲游戏。浙江亭紧相对,相对着险岭高峰长怪石,堪羡堪题。
家家掩映渠流水,楼阁峥嵘出翠微,遥望西湖暮山势。看了这壁,觑了那壁,纵有丹青下不得笔。
看遍天下的锦绣河山,享尽全国的大好风光。刚刚归附元朝的杭州,曾经是南宋朝廷的温柔乡。绿水秀丽,青山奇峋,国家各处都值得我好好游历。此处真的太富贵:全城里精致的刺绣帷幕,上乘的飘逸风帘随处可见,喧嚣热闹,人声嘈杂成繁华一片。
百十里四通八达的街道整整齐齐,数不胜数的亭台楼阁参差错落,没有半块被闲置的土地。松涛里的轩室、竹林间的悠径,培育草药的园圃、充满花香的小路,种植茶叶的园子、稻田里交错的阡陌,竹海掩映后的山坞,梅云笼罩下的潺潺溪流。行至一处就能随口吟咏一句好诗,走上一步就能看见一扇华美的屏风。杭州以西那美丽的盐场就似一带贵重的琼瑶,吴山色彩万千宛若油碧的翡翠层层叠叠。哎呀呀,看看钱塘江象是万顷的玻璃闪闪发光。还有清澈的溪泉翠绿的江水,华丽的游船在其上自由自在地悠闲来往。浙江亭紧紧挨着江流,正对着那险峻山岭、高耸峰峦上的棱峋怪石,足以欣羡、足能使我写下文章来记录。
家家户户都隐约映衬着蜿蜒的流水,在绵延的翠绿山脉上楼阁突出显现,远远地看着西湖边暮色下的山势起伏。看了这山峦,望了那峰巅,即使我有画笔,也不知道该画哪一边。
在这组套曲中,关汉卿用独特的视角和笔触赞美了杭州的市井繁华和绮丽风光。作者主要运用了铺叙的手法,开篇便描绘了这座古城的历史变迁和它如今的繁华气象。在他笔下,杭州既是“普天下锦绣乡”,又是“环海内风流地”,有着数不清、道不尽的锦绣繁华,但一句“大元朝新附国,亡宋家旧华夷”,又道尽了它繁华中的沧桑。
接下来的曲词中,关汉卿用细腻的语言详尽地描绘了杭州城的旖旎之景。“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城中道路四通八达,数不清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这偌大的杭州城,却无半点闲置之地,仅从此句便可窥探到杭州在宋元时期的胜景。无论是“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还是“茶园稻陌,竹坞梅溪”,走一步便是一句诗,行一处便是一幅画。“清溪”“绿水”“画船”,如此良辰美景,值得所有观景之人钦羡,用再多华美的辞藻来题咏也不为过。
该篇的亮点在于“看了这壁,觑了那壁,纵有丹青下不得笔”几句,作者虽妙笔生花,将杭州城的景色用心描绘,但怎奈何这如诗如画的江山,纵然是有丹青妙笔,也不能将其描绘出一二。其中的无奈之情,更反衬了杭州城的美不胜收,也展现了作者无尽的感慨和怀想。
关汉卿是金代末年人,生于北方,长于北方,这湖光山色的杭州美景对于他来说有很强烈的吸引力,从曲词中表达了作者对于杭州城的赞叹之情。杭州城是南宋的都城,在南宋灭亡之时饱受战火侵袭,但关汉卿来到杭州之时应是在元朝统一全国后不久,战火已然远去,繁盛之景也恢复如初。
除了在《一枝花》中有“大元朝新附国,亡宋家旧华夷”之句,略有怀古伤今的感叹之外,全曲基本上都是表达关汉卿对南方山水美景和城市兴盛的惊喜和赞叹。更表现了他对祖国山河的热爱。这首套曲语言通俗生动,描写、议论并重,写景抒情结合巧妙,充分展现了元曲的艺术特点,遣词造句中更体现了关汉卿作品的率真本色。
这篇套曲是关汉卿晚年南下杭州时的游览之作。杭州自北宋以来,便以经济繁荣和风景秀丽闻名天下,当南宋王朝建都于此后,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就更为繁华富庶。在元灭南宋后,不少北方士子南来,作者大约也在此时南下游历,得以饱览杭州的湖光山色和市井繁华,于是满怀激情地写下此曲。
四川师范大学教授赵义山:纵观全套,首曲作总的赞美,提挈全篇,起得响亮高旷,确如“风头”;次曲做具体描绘,层层铺写,疏密有致,笔酣墨饱,恰如“猪肚”;尾曲总挽全曲,侧写虚结,收得干脆,结得有力,真如“豹尾”。(《元曲鉴赏辞典》)
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置于市,贾十倍,人争鬻之。
予贸得其一,剖之,如有烟扑口鼻,视其中,则干若败絮。予怪而问之曰:“若所市于人者,将以实笾豆,奉祭祀,供宾客乎?将炫外以惑愚瞽也?甚矣哉,为欺也!”
卖者笑曰:“吾业是有年矣,吾赖是以食吾躯。吾售之,人取之,未尝有言,而独不足子所乎?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
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洸洸乎干城之具也,果能授孙、吴之略耶?峨大冠、拖长绅者,昂昂乎庙堂之器也,果能建伊、皋之业耶?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斁而不知理,坐糜廪粟而不知耻。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予默默无以应。退而思其言,类东方生滑稽之流。岂其愤世疾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
角声吹彻梅花,胡云遥接秦霞。
白雁西风紫塞,皂雕落日黄沙。
汉使牧羊旌节,阏氏上马琵琶。
梦里身回云阙,觉来泪满天涯。
谁怜贱子启穷途,太守封来酒一壶。
攻破是非浑似梦,削平身世有如无。
醺醺若借嵇康懒,兀兀仍添宁武愚。
犹念悲秋更分赐,夹溪红蓼映风蒲。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先王之时,以学为政,学者致之出,政者学之施,学无异习,政无异术。自朝廷达之郡国,自郡国达乏天下,元元本本,靡有二事。故士不于学,则为奇言异行;政不于学,则无道揆法守。君臣上下,视吾之有学,犹农之有田,朝斯夕斯,不耕不耘,则无所得食,而有卒岁之忧。些人伦所以明,教化所以成。道德一而风俗同,惟是故也。
后世之学,盖盛于先王之时矣。居处之安,饮食之丰,训约之严,先王之时未必有此;然学自为学,政自为政,群居玩岁,自好者不过能通经缉文,以取科第,既得之,则昔之所习者,旋以废忘。一视薄书期会之事,则曰:“我方为政,学于何有?”嗟夫!后世言治者常不敢望先王之时,其学与政之分与!
国家之学至矣,十室之邑有师弟子,州县之吏以学名官,凡岂为是观美而已?盖欲还先王之旧,求政于学。顾卒未有以当上意者,则士大夫与学者之罪也。
衡之学曰石鼓书院云者,其来已久,中迁之城南,士不为便,而还其故,则自前教授施君鼎。石鼓之学,据潇、湘之会,挟山岳之胜。其迁也,新室屋未具。提点刑狱王君彦洪、提举常平郑君丙、知州事张君松,皆以乾道乙酉至官下,于是方有兵事,三君任不同而责均,虽日不䞹暇,然知夫学所以为政,兵其细也,则谓教授苏君总龟,使遂葺之。居无何而学成,兵事亦已,环三君之巡属,整整称治。
夫兵之已而治之效,未必遽由是学也,而余独表而出之,盖乐夫三君识先王所以为学之意,于羽檄交驰之际,不敢忘学,学成而兵有功,治有绩,则余安得不为之言,以劝夫为政而不知学者耶?凡衡之士,知三君之心,则居是学也,不专章句之务,而亦习夫他日所以为政;不但为科第之得,而思致君泽民之业。使政之与学复而为一,不惟三君之望如此,抑国家将于是而有获与!
明年八月旦,历阳张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