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伴明窗独坐,和我影儿两个。灯烬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无那,无那,好个恓惶的我。
谁能陪伴我在明亮的窗子下独坐呢,只有我的影子啊。等到天黑熄灯要睡觉的时候,连影子也躲避起来不见我了。无奈啊,无奈,好一个孤独悲凄的我。
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写诗人的孤独:诗人、影子、月亮在一起,又歌、又舞、又饮,颇有一点热闹气氛。向滈此词写灯、影、人相伴,大半是受了李诗的影响,但两者的情调却是不一样的。李白遇上的是唐帝国最强烈的时,他的个性既旷达不羁又积极向上,因而他的诗总是进取的,活泼的。向滈则不然,生活在南宋那个令人空闷的时代里,加上自己又长年同亲人隔绝,所以他不可能像李白那样即使在孤独之中也充满着希望与活力。比如在这首词中就只有“灯”、“我”和“影儿”,无月,无酒,自然也无歌,无舞。同样是写孤独,但向滈笔下却处处是绝望的影子。
词篇用“谁伴”二字开头,一上来就突出了作者在窗前灯下为孤独而久久苦恼的情态,由“谁”字发问,便把读者引向对形象搜索与寻求。果然在问了千万声“谁伴”之后,作者终于发现了只有“影儿”相伴。虽有“影儿”相伴。可是,就是这无言的、难以发现的影儿,况且也并不能“伴”得持久:“灯烬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找到影儿作伴,为的是给自己寻求安慰,谁料灯灭后连“影儿”不复存在了,加倍衬出了自己的孤单,于是便喊出:“无那,无那,好个栖惶的我”。影儿的恰妙运用,使抽象的愁思更为具体,行文也更生动。与晏几道《阮郎归·旧香残粉似当初》词中“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之句,可以先后媲美。
这首词构思新颖,作者把“影儿”写入作品,用以反衬自己的孤独与寂寞的心情,这既避免了纯说愁苦的单调,又使词篇更具形象性,大大增强了艺术效果。这阕词的新颖构思,还可以从结构的安排上看出来。词作从独坐开始,用唯影相伴表现作者的孤单,这可以算是诗文中的佳境。接着说“影儿把人抛躲”,则将旧境翻新,感情也被深化到了顶点。
向滈词以通俗、自然取胜。这首《如梦令》语言平易,即使是现代读者读他的诗,也很少有难解的词句。从构思方面讲,它虽然有新颖的一面,但同时又不存在做作的痕迹。自个儿静静地坐在窗下,相伴的当然只有影儿了。到了“灯烬欲眠时”,当然影儿也就不见了。到了结尾的地方,实际上是照直说出了问题的原委。新颖与自然本是两种难以调和的风格,向滈却能把它们统一在一首小词中,这是很不容易的。
向滈生活在南宋初期,其词大多是叙写别情和孤独处境的,可见作者长期为离愁所缠绕的生活与心理,因此这首《如梦令·谁伴明窗独坐》中的情绪绝非无病之呻吟。羁旅当然是愁苦、寂寥的。不过向滈的孤独似乎在离家别亲之外,还有更深刻的社会原因。向滈出生时正当民族矛盾、阶级矛盾都十分尖锐的时候。南宋朝廷采承妥协退让的国策,广大人民的民族自尊心因受到创伤而更加强烈,要求驱逐金、收复失地的呼声高涨。为了给投降路线扫平障碍,统治阶级大规模地镇压抗战活动。在这种情况下,有识之士一方面眼看国力日衰,痛感空有报国之志而无能为力,另一方面又为个人渺茫的前途所烦愁,因此多半处在矛盾与伤感之中。这首《如梦令》抒写的恓惶情绪中也应包含有对时代苦闷的色彩。
靖安宅里当窗柳,望驿台前扑地花。
两处春光同日尽,居人思客客思家。
故人柳子厚之谪永州,得胜地,结茅树蔬,为沼沚,为台榭,目曰愚溪。柳子没三年,有僧游零陵,告余曰:“愚溪无复曩时矣!”一闻僧言,悲不能自胜,遂以所闻为七言以寄恨。
溪水悠悠春自来,草堂无主燕飞回。
隔帘唯见中庭草,一树山榴依旧开。
草圣数行留坏壁,木奴千树属邻家。
唯见里门通德榜,残阳寂寞出樵车。
柳门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
纵有邻人解吹笛,山阳旧侣更谁过?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昼日移阴,揽衣起,香帷睡足。临宝鉴、绿云撩乱,未忺妆束。蝶粉蜂黄都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栏、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重会面,犹未卜。无限事,萦心曲。想秦筝依旧,尚鸣金屋。芳草连天迷远望,宝香薰被成孤宿。最苦是、蝴蝶满园飞,无心扑。
为忆长安烂熳开,我今移尔满庭栽。
红兰莫笑青青色,曾向龙山泛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