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

南北朝释宝月

君不见孤雁关外发,酸嘶度扬越。

空城客子心肠断,幽闺思妇气欲绝。

凝霜夜下拂罗衣,浮云中断开明月。

夜夜遥遥徒相思,年年望望情不歇。

寄我匣中青铜镜,倩人为君除白发。

行路难,行路难,夜闻南城汉使度,使我流泪忆长安⑿。

白话译文

君不见,一只孤雁从关外飞出,它劳累过度发音嘶哑。

空空落落的城池中客子肝肠寸断,幽深的闺房中思妇柔情欲绝。

独立在霜降的夜色中轻轻地紧一紧罗衣,密密的浮云忽然断开露出明月。

在一个又一个夜晚,遥遥地、徒劳地相思;一年又一年,望着月亮柔情不断。

把我匣中的青铜镜寄给她用吧,而我头上的白发就请别人来除去吧。

行路难,行路难。夜里听说南城有汉使经过,让我涕泪长流忆起长安。

词句注释

  1. 行路难:属乐府《杂曲歌辞》,古辞不存。
  2. 孤雁:失偶或失群的大雁。关外:这里泛指北方胡地。发:发出,这里指飞出。
  3. 酸嘶:因劳累而嗓音发哑。扬越:又作“扬粤”,为中国古代越族的一支,以居住在古扬州一带而得名。因也称其所居住的地方为扬越。《汉书·晁错传》:“南攻扬粤”注曰:“张晏曰:扬州之南越也。”这里泛指南方。
  4. 空城:形容城内景象冷落萧条,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故称。客子:即游子。
  5. 幽闺:深闺。
  6. 拂:轻轻擦过。《说文》:“拂,过击也。”罗衣:丝织的衣服。
  7. 中断:此指浮云间的空隙。开明月:等于说露出明月。
  8. 遥遥:久远。
  9. 望望:望了又望的样子,急切盼望貌。歇:尽,停息。
  10. 倩(qìng):请求。
  11. 南城:城南之门,指南方。《吴越春秋·勾践伐吴外传》:“欲入胥门,来至六七里,望吴南城,见伍子胥头。”度:经过。
  12. 长安:兼指思妇所居之城。

作品赏析

《乐府解题》说:“《行路难》备言世路艰难及离别悲伤之意,多以‘君不见’为首。”《续晋阳秋》说:“袁山松善音乐,北人旧歌有《行路难》曲,辞颇疏质,山松好之,乃为文其章句,婉其节制。每因酒酣从而歌之,听者莫不流涕。”可见《行路难》词多悲哀之音。

此诗由三个层次构成。首四句为第一层,写游子思妇,两个方面同时着笔,而以秋夜闻雁声贯串。以孤雁哀鸣写游子思妇,这是古诗中常用的手法。如曹丕《杂诗》:“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又说:“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此诗颇有化用曹诗的地方,而曹诗又是从借鉴《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来。诗的首句以“君不见”起,是《行路难》乐府题的常格。从孤雁发于“关外”,远度“扬越”,由北而南,知此时正是深秋节令。“孤雁”一语虽已成为这类题材的凝固意念,但它对游子或思妇说来,仍是一种心理反射。而“酸嘶”与之呼应,也是从人即游子、思妇的感受说起。第三句“空城客子心肠断”,第四句“幽闺思妇气欲绝”,都从夜闻“孤雁”而来;一个“心肠断”,一个“气欲绝”,一种相思,两处相关,而雁声则为传情之物。

以下两层分写思妇、游子。第五句至第十句写思妇。思妇因怀人夜不能寐,一个人孤独地在庭前踱着步,不知不觉,已过了深夜。忽然低头看见罗衣上已结满霜华,便用衣袖轻轻拂了几下,可是仍无意回房。她抬眼望望天空,许久天上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这工夫却见浮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轮满月,洒下遍地清辉。人说月圆是亲人团聚的吉兆,以前她自己也总是盼望月圆时,可是月亮一次次圆了又缺了,征人却始终未归;多少年过去了,“夜夜遥遥徒相思”。尽管如此,思妇的一片痴情终不歇。“望望”,是望了又望,望了又望,望穿双眼。此篇写思妇怀人之苦,情境、意蕴并没有什么特别。它与传统不同的地方,在于表现技巧。如《古诗十九首·孟冬寒气至》:“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愁多知夜长,仰观众星列。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其意象有某种集合性,其表情方式也基本是直接抒发,不假缘饰。此篇则有所不同。其情感则是从景物的变化及人的具体行为中见出。此种情况,以“凝霜夜下拂罗衣,浮云中断开明月”为特著。这样不仅形象鲜明,而且更含蓄蕴藉。第九句和第十句“寄我匣中青铜镜,倩人为君除白发”,更显得情意深长。青铜镜在匣中珍藏多年,本是为待游子的归来,可是游子总不见归来,这青铜镜留在匣中就没有什么作用。青铜镜本是为照青鬓朱颜,可如今,他大约已添了白发了,于是想到寄镜。不言悲凉之意,自是悲从中来。“倩人为君除白发”,表现思妇对游子的体谅之情,细意委曲。这两句诗意紧扣上句的“情不歇”三字。

第十一句至第十四句为第三层,写游子。“行路难”三字,用乐府点题之法;重复之,加重感情的抒发。“行路难,行路难”,如一声声悲怆的叹息。以下二句是“行路难”一语的落脚点。“夜闻”“汉使度”,表明游子流落胡中。因多年羁留异国他乡不得回归故土,闻汉使而遽兴故国之悲思。结尾句著“忆长安”一语,与第二层呼应,以见出两情如一,上扣第一层闻鸿“肠断”、“气绝”。

创作背景

钟嵘《诗品》云:“《行路难》是东阳柴廓所造,宝月尝憩其家,会廓亡,因窃而有之。廓子赍手本出都,欲讼此事,乃厚赂止之。”释宝月出于对廓诗的喜爱,当其亡后,据为己有,实有可能。丁福保《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从《玉台新咏》列此篇宝月名下,于题注云:“按钟嵘《诗品》,以此诗为柴廓作,述宝月攘窃之事甚详。《玉台》仍题宝月,盖古人详慎,不轻采杂说也。”钟嵘撰写《诗品》,态度严肃,以当时人记当时事,此说或有所本;但释宝月也是善写情歌的,其所作《估客乐》皆为情歌,颇有江南民歌风味。

名家点评

  • 复旦大学教授邬国平《汉魏六朝诗选》:“孤雁”状孤独,“关外”言荒远,“酸嘶”写悲痛,哀伤楚苦之意反复迭出,笼罩全篇。“孤雁”又兼言客子和思妇,一喻双指。诗里出现了两个抒情主体“我”,“寄我匣中青铜镜”,言发自幽闺;“使我流泪忆长安”,流泪人身在关外。两地相思,犹如对唱。
  • 湖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副研究员廖承良等《名诗逸赏》:此首就题成咏,一唱三叹,从征夫、思妇双方交错用笔,写其肠断气绝,相思相望之情。全诗宛转流畅,羌无故实,开后世借咏汉事,取喻当时之风,是齐梁间七言体不可多得的清隽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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