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须宗孙侍坐时,愿持寿酒前致词。
致词何所拟?愿自边城始。
边城贵者李将军,战鼓遥疑天上闻。
屯田布锦周千里,牧马攒花溢万群。
白云本是乔松伴,来绕青营复飞散。
三声画角咽不通,万里蓬根一时断。
丰州闻说似凉州,沙塞清明部落稠。
行客已去依独戍,主人犹自在高楼。
梦视旌旆何由见,每值清风一回面。
洞里先生那怪迟,人天无路自无期。
砂泉丹井非同味,桂树榆林不并枝。
吾翁致身殊得计,地仙亦是三千岁。
莫着戎衣期上清,东方曼倩逢人轻。
白须苍苍的宗族晚辈陪侍坐着时,我捧着寿酒上前倾诉心意。
我这粗陋的言辞该用什么来比拟呢?就从边城的往事说起吧。
边城里最尊贵的是李将军,战鼓声遥远得仿佛从天上飘来。
他屯田的规划如锦绣铺展千里,放牧的马群像繁花簇拥,数以万计。
白云本是高松的伴侣,却绕着军营盘旋后飘散。
三声号角呜咽低回,声音仿佛被哽住般难以传远,万里之外那漂泊的蓬草根须,竟在这一刻被生生扯断。
听说丰州和凉州相似,沙塞之外清明安宁,部落人口稠密。
行客已离去,只剩独守的戍卒,主人却仍在高楼上自在停留。
梦中想见军旗却如何得见,每遇清风拂过,才仿佛再见一面。山洞里的仙人怎会怪我迟到,人天相隔,本就没有约定的日期。
砂泉与丹井滋味不同,桂树和榆林也难共枝相连。
我叔父的处世之道实在高明,做个地仙也能享千年岁月。
莫要穿着戎装去追求长生,像东方朔那样的仙人,世人也会轻慢。
《送饯从叔辞丰州幕归嵩阳旧居》是唐代诗人卢纶创作的送别诗,为其任河中帅府判官期间所作。该诗以边疆军营为背景,融合边塞诗的气象与酬赠诗的抒情特质。
全诗通过“战鼓遥疑天上闻”“牧马攒花溢万群”等边塞景象铺陈离别场景,以“白云绕青营”与“砂泉丹井”的虚实对照,隐喻从叔由军幕归隐嵩阳的人生转折。诗中既借“李将军”典故褒扬戍边功绩,又以“洞里先生”“东方曼倩”等仙道意象寄托隐逸之思,折射中唐文人仕隐交织的矛盾心境。末句“莫着戎衣期上清”以劝诫口吻点破超脱尘俗之旨,呼应卢纶诗中常见的出世情怀

湿云不渡溪桥冷。蛾寒初破东风影。溪下水声长,一枝和月香。
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独自倚栏杆,夜深花正寒。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鳌戴雪山龙起蛰,快风吹海立。
数点烟鬟青滴,一杼霞绡红湿,白鸟明边帆影直,隔江闻夜笛。
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禁门深锁寂无哗,浓墨淋漓两相麻。
唱彻五更天未晓,一墀月浸紫薇花。
寒夜寝甚甘,夜分而寤,神度爽然,弗能复寐。乃披衣坐起,一灯荧然相对,案上书数帙,漫取一编读之;稍倦,置书束手危坐,久雨新霁,月色淡淡映窗户,四听阒然。盖觉清耿之久,渐有所闻。
闻风声撼竹木号号鸣,使人起特立不回之志;闻犬声狺狺而苦,使人起闲邪御寇之志;闻小大鼓声,小者薄而大者渊渊不绝,起幽忧不平之思;官鼓甚近,由三挝以至四至五,渐急以趋晓,俄东北声钟,钟得雨霁,音极清越,闻之有待旦兴作之思,不能已焉。
余兴喜夜坐,每摊书灯下,反复之,迨二更以为当。然人喧未息而又心在文字间,未尝得外静而内定。而于今夕者,凡诸声色,盖以定静得之,故足以澄人心神情而发其志意如此。且他时非无是声色也,非不接于人耳目中也,然形为物役而心趣随之,聪隐于铿訇,明隐于文华,是故物之益于人者寡而损人者多。
有若今之声色不异于彼,而一触耳目,犂然与我妙合,则其为铿訇文华者,未始不为吾进修之资,而物足以役人也已。声绝色泯,而吾之志冲然特存,则所谓志者果内乎外乎,其有于物乎,得因物以发乎?是必有以辨矣。于乎吾于是而辨焉。夜坐之力宏矣哉!嗣当齐心孤坐,于更长明烛之下,因以求事物之理,心体之妙,以为修己应物之地,将必有所得也。作《夜坐记》。
弘治壬子秋七月既望,长洲沈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