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山雨退云收,缥缈楼台,隐隐汀洲。湖水湖烟,画船款棹,妙舞轻讴。野猿搦丹青画手,沙鸥看皓齿明眸。阆苑神州,谢安曾游。更比东山,倒大风流。
(二)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春暖花香,岁稔时康。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一)
西山云雨过后美景尽收。山上楼台虚无缥缈,山下隐隐约约的小岛水中露。湖面上,水汽氤氲,一只画船缓缓驶过,上面歌女舞姬,曼舞轻讴。自在地在山中作画像野猿,悠闲地在湖中赏景似沙鸥。这美景如人间仙境,谢安曾到此周游。与谢安所住东山比,绝顶风流。
(二)
西湖上烟水苍茫,一望无际的湖面上碧波荡漾,方圆十里都能闻到荷花香。无论是阴雨连绵还是天晴日朗,西湖景色都像西施样美妙无双。湖面上画船来来往往,欢笑声、乐曲声终日飘荡。春暖花开荷花香,年年丰收岁岁安康。真不愧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1.咏西湖:《全元散曲》无“咏西湖”三字,据《乐府群珠》所题而加。
2.款棹【zhào】:船桨缓慢摆动。款,缓。唐元稹《冬白伫》诗:“吴宫夜长宫漏款。”
3.丹青画手:绘画之人,此谓诗人骚客。丹青,是中国古代绘画中常用的两用颜色丹砂和青体。亦指绘画艺术。
4.皓齿明眸:洁白的牙齿,明亮的眼睛。名用以形容女子的美貌。三国魏曹植《洛神赋》:“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兽睐。靥辅承权。”此指舞妓歌姬。
5.阆【láng】苑神州:人间天堂,喻指西湖。阆苑,传说中的神仙住处。神州。即赤县神州。中国的别称。
6.谢安(320年—385年):东晋大臣。字安石,陈都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历任尚书仆射、中书监、骠骑将军、尚书录事、司徒等职。因位高招忌,被迫出镇广陵(今江苏扬州)。
7.东山:其址在今浙江上度县西南。谢安出化前曾在此隐居。
8.倒大:亦作“到大”、“名大”、“倒大来”、“道大来”、“大来”,元张可久《齐天乐过红衫儿·道情》曲:"浣花村,俺柴门,倒大无忧闷。” 9.百顷风潭: 百顷是概言西湖之大,潭言湖水之深。
10.十里荷香: 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咏杭州,描绘西湖:“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11.“宜雨宜晴”二句: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诗:“水光激滟晴方好,山色空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化用其句。
12.“尾尾相衔画舫”二句:描写游人之盛。彩船一条紧接一条,每日欢乐的音乐之声不停。笙簧:即笙, 簧指笙中的簧片,这里泛指吹奏乐器。
13.稔【rěn】:庄稼丰收。
14.时康:指国泰民安。
歌咏西湖的诗词曲很多,从不同角度赞美西湖,因而各有特色。奥敦周卿生长在北方,但长期受汉文化的熏陶,俨然成了正宗儒家门徒。有关东大汉的豪情,也有文人秀士的蕴藉。早年他读过柳词,非常神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南国风光,他心中发誓,只要可能,一定到西湖一游, 以偿平生之愿。至元八年(1271年),奥敦周卿由怀孟路总管府判官调河北南道提刑按察使佥事,是主管一路的司法大员之一。为了奖励他公正的处理“札木秃一案”,按察使答应他请假半年到杭州一游。临行前,按察使说:“祝君顺风, 别忘了把西湖风景带给老夫。”奥敦周卿来到杭州,正值乱花浅草季节,一日烟雨濠潆,他只身漫步西湖,但见细雨如丝,山水朦胧,不觉豪兴大发,吟成一组咏西湖的组曲。
第一曲以细致的笔法,描绘了如画的西湖山水。首句由西山雨霁着笔,雨后的西山,密云初收,山坡上逐渐隐现出缥缈的楼台,湖面上隐约显露出点点汀洲。楼台、沙渚掩映在尚未收尽的云烟水气中,令人遐想翩翩。在如同虚无缥缈的幻境中又引人缓缓行驶的画船。船上的歌姬轻歌曼舞,为西湖增添了声色之美。写景由远及近,犹如一幅徐徐蕴开的水墨画。然后忽然着一野猿、一沙鸥,猿在山,鸥在湖,既切湖山,又增野趣。在作者的笔下,野猿与沙鸥同楼台、沙洲与美人融为一体,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结尾写谢安曾经游阆苑的逸事,为西湖增添了几许浪漫和神韵。最后将谢安曾游的西湖和他居住过的东山相比较,用斩截的口语“倒大风流”进一步突出了西湖无与伦比之美。使曲子的意境增添了生机,愉悦人心。
第二曲换了一个角度,取苏轼诗意,描绘了西湖春暖花开时的景象。首句承接上曲的“雨退云收”、“湖水湖烟”,描写了湖面一片苍茫的烟水, 给人一个无限的空间感。画面从又无限缩小到特定的“百顷风潭”,“潭”前加一个“风”字,化静为动,令人想象到微风吹拂湖面,波光粼粼的景象。同时它还勾连着下句,是风将荷花的清香远播。画船络绎不绝,音律飘渺。春暖花香,作者还描写了丰收年景人们欢快喜悦的气氛,人与美景交相辉映,融为一体,一派和谐美好的景象,好像传说中的天堂一样,恰恰印证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俗语,让人心驰神往。
两首曲子,前一首诗情画意,后一首音韵十足,让人如同身临其境,回味无穷。
重阳过后,西风渐紧,庭树叶纷纷。朱阑向晓,芙蓉妖艳,特地斗芳新。
霜前月下,斜红淡蕊,明媚欲回春。莫将琼萼等闲分,留赠意中人。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
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顑颔。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既忳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㔩于尘埃。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阶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萎。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芳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褶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涉芳园;今犯慈威,复拄杖而近抛孤柩。及闻櫘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箝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卿之尘缘虽浅,而玉之鄙意尤深。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据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其位?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
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傍耶?
驱丰隆以为庇从兮,望舒月以临耶?
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
闻馥郁而薆然兮,纫蘅杜以为纕耶?
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
借葳蕤而成坛畤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
文瓠瓟以为觯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
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
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
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予于尘埃耶?
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
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为耶?
卿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
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又奚化耶?
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
来兮止兮,卿其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为步障,列苍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敔。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莒。发轫乎霞城,还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彷徨。
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篔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早是萦心可惯。向尊前、频频顾眄。几回想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争奈云收雨散。凭阑干、东风泪满。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深院。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维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欧阳修,谨遣尚书都省令史李敭,至于太清,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吊之以文。曰:
呜呼曼卿!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复归于无物者,暂聚之形;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贤,莫不皆然,而著在简册者,昭如日星。
呜呼曼卿!吾不见子久矣,犹能仿佛子之平生。其轩昂磊落,突兀峥嵘而埋藏于地下者,意其不化为朽壤,而为金玉之精。不然,生长松之千尺,产灵芝而九茎。奈何荒烟野蔓,荆棘纵横;风凄露下,走磷飞萤!但见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与夫惊禽骇兽,悲鸣踯躅而咿嘤。今固如此,更千秋而万岁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与鼯鼪?此自古圣贤亦皆然兮,独不见夫累累乎旷野与荒城!
呜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陨涕者,有愧乎太上之忘情。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