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
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客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问嫦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
太液池的荷花浑然不似旧时娇艳记得曾经,沐浴春风,备承雨露,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美好的名声在后妃中广播,莲颜生春,陪伴在君王左右。忽听得,军鼓声掀天而来,繁华顿歇。
君臣离敞,往日的风光消歇,千古之恨,向谁诉说?对着旧时的广阔山河,血泪沾湿衣袖,夜宿驿馆,扰被日闻尘土,飞扬、颠簸流离的赶路场景隙醒,一大早官车就踏着关山的月色赶路了。问嫦娥:是否能让我与你一道在月宫过邪清静的生活,共赏月囤月缺?
词的上片,一开头,作者就运用比兴手法。暗示自己经受一场巨大的变故后形容憔悴,精神沮丧。面对旧山河,作者一声长叹:“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白居易《长恨歌》中有“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的诗句。皇宫太液池中的荷花早已不是以前的颜色。其实荷花颜色依然如旧,只是此时观赏荷花的人满腹愁绪,荷花自然也就染上一丝悲伤的色彩,与国势昌盛的时候不再一样。 作者这里表面写荷花。实则写人。经历了国破家亡、江山易主的巨大变故,作者往日的容颜已不复存在。此处王清惠自比为太液池中的荷花,除了与其昭仪的身份十分符合外,还暗含了她情志高洁、不会被污泥染身之意。
面对如今凄清的故都官殿,作者不禁想起曾经的繁华景象:“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春风雨露”、“玉楼金阙”,作者仅着八个字就把曾经富贵繁华的生活描绘了出来。
“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王清惠将目光转到人身上,开始描写自已在南宋皇宫时深受宠爱的生活。“莲脸”既与开头的“太液芙蓉”相对应,又是对作者自己如莲花一般的美貌所进行的描述。这几句暗含王清惠对旧日美好生活的留恋,然而这种留恋却又加深如今国破家亡之后的悲哀情绪。
上片末两句与白居易《长恨歌》中的“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较为相似。“忽一声”“揭天来”写出元兵的突如其来和声势浩大。“繁华歇”高度概括地描述了南宋王朝的灭亡。忽然一声战鼓传来,元兵似从天而降一般汹涌而来,繁华景象瞬间烟消云散。这两句文势陡起,将作者感情上的巨变表达出来。
《易经》上说:“云从龙,风从虎。” 如今,“龙虎散,风云灭”,君臣流散,说明南宋王朝大势已去,再无回天之力。面对“龙虎散,风云灭”的亡国景象,作者痛心疾首,满腹感慨,“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经历了世事更迭、江山易主,如今山河破碎、身世飘零,心中的怨愤无人诉说,只能对者旧日河山暗自垂泪,让血泪沾满衣襟。“山河百二”化用《史记·高祖本纪》中的“折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原句是说关中地形险要,两万亲兵可以对抗诸侯的百万之师。一百多年以来,南宋王朝凭借长江天险,偏安一隅,不思进取,最终导致亡国的结局。在这里,王清惠借“山河百二”代指南宋江山,暗含对南宋统治者恃地形险要、苟且偏安行为的谴责。作者慷慨激昂,颇有忠烈之气。
抒发完对国家兴亡的感叹,王清惠又将目光转回到自己的处境上。“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辗关山月。”行人羁旅途中,风餐露宿,早上天刚破晓就被叫起上路,整日翻山越岭,辗转于烟尘滚滚的北行路上。由于日夜担惊受怕,晚上在驿馆里睡觉时会梦到尘土飞扬的战乱景象,常常被噩梦惊醒。这几句是对作者自己与其他后官妃嫔艰难北行实况的描写,从中可以看出亡国俘虏北行万里的艰辛。
“问嫦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作者凄婉地问:月中的嫦娥,你能容许我追随你而去,跟你一起过与月亮同圆同缺的生活吗?作为南宋昭仪,被俘之后,王清惠不仅要忍受俘虏生活的痛苦,还要面对元朝统治者可能施加到她身上的屈辱。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忍辱求荣,或者坚持节操。面对纷乱的世事,她只愿超脱俗世,过上清静安宁的生活。
这首词的魅力还在于词人善于把沉郁的感情熔铸在凄怨的基调和多变的节奏之中,顿挫中带流动,直率中不乏含蓄。词中叙事时间线索分明,但作者并不平铺直叙,或者今昔交错,或者自身与国事错杂,一层一转,一转一意,极尽顿挫之妙。有时又由于感情倾泻而下,略无滞碍(如“曾记得”三句,“龙虎散”四句),造成一种骏马注坡的艺术效果。从表情方式言,有直抒胸臆处,有婉曲传情处,二者完满结合,浑然一体。虽然当时和作甚多,然“无出其右”。
王清惠此词,写到家国兴亡之事,慷慨激昂,雄壮奇伟;写到自己的处境,婉转低回,细腻忧伤。全词血泪和流,哀感顽艳,读之如聆三峡啼猿、三更啼鹃,酸心堕睫,难以为怀。
至元十三年(1276年)正月,元兵攻入临安,南宋灭亡。三月,王清惠随三宫三千人作俘北上。途径北宋时的都城汴梁夷山驿站时,勾起深切的亡国之痛,遂在驿站墙壁上题这首《满江红》。
元代戚辅之《佩楚轩客谈》在收载这首词时,题为《满江红·题南京夷山驿》。不过,戚氏认为词的作者是张琼瑛——王清惠位下的一名宫女。但是,和王清惠同时的文天祥、邓剡、周密以及与王清惠关系比较密切的汪元量,都说这首词是王清惠作,且文、邓、汪等皆有和词,当不会有误。
灵、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诸苗夷之居者,咸神而祠之。宣慰安君,因诸苗夷之请,新其祠屋,而请记于予。予曰:“毁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盖莫知其原。然吾诸蛮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溯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举而不敢废也。”予曰:“胡然乎?有鼻之祀,唐之人盖尝毁之。象之道,以为子则不孝,以为弟则傲。斥于唐,而犹存于今;坏于有鼻,而犹盛于兹土也,胡然乎?”
我知之矣:君子之爱若人也,推及于其屋之乌,而况于圣人之弟乎哉?然则祀者为舜,非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干羽既格之后乎?不然,古之骜桀者岂少哉?而象之祠独延于世,吾于是盖有以见舜德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泽之远且久也。
象之不仁,盖其始焉耳,又乌知其终之不见化于舜也?《书》不云乎:“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瞽瞍亦允若,则已化而为慈父。象犹不弟,不可以为谐。进治于善,则不至于恶;不底于奸,则必入于善。信乎,象盖已化于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国,象不得以有为也。”斯盖舜爱象之深而虑之详,所以扶持辅导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圣,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见象之见化于舜,故能任贤使能而安于其位,泽加于其民,既死而人怀之也。诸侯之卿,命于天子,盖《周官》之制,其殆仿于舜之封象欤?
吾于是盖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也。然则唐人之毁之也,据象之始也;今之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终也。斯义也,吾将以表于世,使知人之不善,虽若象焉,犹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虽若象之不仁,而犹可以化之也。”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臣闻鄙语曰:‘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臣闻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千里,岂特百里哉?
“王独不见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飞翔乎天地之间,俛啄蚊虻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将调饴胶丝,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
夫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俯噣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咸,倏忽之间,坠于公子之手。
“夫雀其小者也,黄鹄因是以。游于江海,淹乎大沼,府噣(鱼卷)鲤,仰啮陵衡,奋其六翮,而凌清风,飘摇乎高翔,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碆卢,治其矰缴,将加己乎百仞之上。被礛磻,引微缴,折清风而抎矣。故昼游乎江河,夕调乎鼎鼐。
“夫黄鹄其小者也,蔡灵侯之事因是以。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饮茹溪流,食湘波之鱼,左抱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而不以国家为事。不知夫子发方受命乎宣王,系己以朱丝而见之也。
“蔡圣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饭封禄之粟,而戴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天下国家为事。不知夫穣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黾塞之内,而投己乎黾塞之外。”
白鸟相迎,相怜相笑,满面尘埃。华发苍颜,去时曾劝,闻早归来。
而今岂是高怀。为千里、莼羹计哉。好把移文,从今日日,读取千回。
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牵系玉楼人,绣被春寒夜。
消息未归来,寒食梨花谢。无处说相思,背面秋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