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 向尊前、闲暇里,敛著眉儿长叹。惹起旧愁无限。
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 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待信真个,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
当时离开的时候,就以为没有机会再和你见面。近日里,却没想到我们重新欢聚在宴会上。闲暇的时候,喝着酒,你皱着眉头叹气。又想起旧时的无限忧愁。
你眼睛里闪着泪光,在我耳边说着你的万种怨恨。但是我心中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不可能这样永远陪你。等到我们相互坦诚,你也没有什么牵绊的时候,我就会和你永远在一起。
词的上片写男女双方不期而遇后的情态。当初彼此欢聚而又离散的时候,便以为从此无法再同她见面,谁料近来却在一次酒席筵上与之不期而遇,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她在别人面前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闲空里却愁眉不展, 长吁短叹。她这种楚楚可怜的情态,引起了我对往日恩爱之情的无限愁思。 上片只是平铺直叙,章法上并无任何曲折,内在里却笔直意曲,几度顿挫。曾经欢聚,最终离散;曾经断认“无由再逢伊面”,宴席上却又重相见;她在陪别人饮酒作乐,想来当时的场面实在令人难堪;似该一叙旧情,却一个敛眉长叹,一个“旧愁无限”。这一切,汇成了一个动人的重逢场面,情意绵绵而又耐人寻味。
“盈盈泪眼”直接与上片的“敛著眉儿长叹”相连,词作自然过渡到下片,着重刻画重逢后男女双方的语言和心理。“盈盈泪眼”三句写女方含泪诉怨。联系上片的内容,两人不知何故聚而又散,散了就认为无由再见;邂逅重逢,又是沉默无语,一个皱眉叹气,一个愁情满怀。让人感到他们确是各有苦衷,有口难言。而今女方首先抛开尴尬、羞怯,不顾一切地倾诉衷肠,足见她对词人仍旧情未了,情意深长。但着一“漫”字,表明词人对她的倾诉心存疑虑。果然,“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词人猜疑她有难言之隐,故而对她的倾诉将信将疑。不过他也并不将“难见”之“事”说破。他想的是:“待信真个,恁别无牵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要是我相信了她真是那样在感情上别无牵挂,我就收起猜疑之心,和她长久相爱。可见词人的心理是多么的复杂、微妙。至此,读者方恍有所悟,原来,词中男女双方“当初聚散”的原因,也就是女子的难言之隐,是她别有萦绊。而其“万般幽怨”的解释,也正表明她作为一个歌妓的无奈:一方面,她深爱着词人;另一方面,她又身不由己地和其他男人逢场作戏。现在,她深爱着的人虽有“收心”、“共伊长远”的打算,但前提是,她必须不顾一切,割断所有的萦绊,否则,等待他们的又将是聚而复散。那么,一个歌妓是否真的能摆脱一切羁绊,他们是否能重续旧情、相爱到永远呢?一切都留给读者去想像了。这样的结尾,含蓄有致,耐人寻味,正如任中敏所言:此词“情节颇生动,在半信半疑,可圆可破之间”(《敦煌曲初探》)。
此词在叙述中包容了许多言未及之的往事以及曲折的心理活动,其余味品之弥永。
这首词结构上一线贯穿,原始要终,一笔到底;叙事简洁,凝练,含蓄;刻画人物逼真、细腻,声态毕肖;多用当时口语,通俗而能曲尽其意。这些特点使得这首词带有浓厚的市民文学特征。夏敬观在《手评乐章集》中说:“柳词当分雅俚二类……俚词袭五代淫诐之风气,开金元曲子之先声,比于里巷歌谣,亦复自成一格。”其实,柳永的这类词,是他世俗化的审美情趣,以及与乐工歌妓合作的创作道路的直接产物。
此词具体创作年份暂不可考。因为此词内容涉及歌妓而未谈论官场见闻,故此词应该是作于柳永未出仕之前。柳永曾与一位歌妓交往过一段时间,之后因为某种原因而分手。然而在之后的某次宴会上,柳永再一次遇见这位歌妓,歌妓向他述说“万般幽怨”,柳永被她真情打动,作下承诺: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顷在维扬,陈师文参议家舞姬绝妙,赋此。
宫腰束素,只怕能轻举。好筑避风台护取,莫遣惊鸿飞去。
一团香玉温柔,笑颦俱有风流。贪与萧郎眉语,不知舞错《伊州》。
黯然销魂者,岂非生离之恨与?帝里天津,槐衢分黑龙之水;巴陵地道,枫江连白马之门。亲友徘徊,缔欢言於促膝;故人樽酒,掩离涕於交颐。於时晚吹吟桐,疑奏别离之曲;轻秋入麦,似惊摇落之情。白日将颓,青山行暮。想姑苏之地,夕露沾衣;望吴会之郊,断风飘盖。嗟乎!岐路是他乡之恨,沟水非明日之欢。玉斗临吴,太阿之气可识;金陵背楚,小子之路行遥。动各赋诗,式昭离绪。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
半掩朱门藓径斜,翠屏绣谷忽谽谺。
高高下下天成景,密密疏疏自在花。
江近夕阳迎宿鹭,林昏残角促归鸦。
吾舟已系津南岸,唤客犹能一笑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