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照我藤床凉似水,飞入瑶台琼阙。雾冷笙箫,风轻环佩,玉锁无人掣。闲云收尽,海光天影相接。
谁信有药长生,素娥新炼就,飞霜凝雪。打碎珊瑚,争似看、仙桂扶疏横绝。洗尽凡心,满身清露,冷浸萧萧发。明朝尘世,记取休向人说。
门前的翠柳不知道被谁人推上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如凉水一般照在我的藤床上,如此良辰美景,我思绪飘飞幻想着飞入瑶台月宫,这里雾冷风轻,隐隐可闻的笙箫声,和仙子的环佩之声,大约她们正随音乐伴奏而飘飘起舞。
据说有可以使人延寿的药。然而“长生”的念头,只不过是世俗的妄想。两袖清风,满身清露,寒冷浸湿了萧条的白发,朝廷的政务,不可为俗人说。
“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高耸人云直冲向天的翠柳几乎要够得着皎洁的月亮。词人笔触极其夸张,将这种奇崛的景象用问句道来:不知是谁推了翠柳一把,让它直耸月宫?如此一来,更给景色增添了几分神秘和瑰丽,且营造出一种清婉、美妙的气氛。
“照我藤床凉似水,飞入瑶台琼阙。”词人的写作角度开始转变,上写天空中的明月,下写月光洒满床铺,空间感十足,一仰一俯,自然衔接。银亮的月光洒在床上,似凉水一般给人以寒意。词人惬意之中觉得自己仿佛飞入月宫,看见琼台仙阁。
词人飞人琼台仙阁之后,又臆想出一系列所见所感,“雾冷笙箫,风轻环佩,玉锁无人掣。”白蒙蒙的雾笼罩着整个月宫,增添几分迷离之感,沉郁顿挫的箫声若隐若现、可远可近,微风徐来,环佩之音叮当作响。作者运用一些悠远,冷清的意象,如“雾”、“笙箫”、“环佩”、“玉锁”等,极力打造一个冰清玉洁、与世隔绝的仙境。在词人看来,月宫是个极清净、神秘的处所,既没有天兵天将把守,又没有玉锁把门。“闲云收尽,海光天影相接。”等云朵散去之后,又呈现出“海天相接”的光辉胜景,美不胜收。
词人在下片开头又用问句开篇,前后呼应,“谁信有药长生,素娥新炼就,飞霜凝雪。”与上片不同的是,这是个设问句。作者自问自答,对于谁有长生不老药这一问题,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他认为,所谓不老药,不过是嫦娥新炼制的凝霜而已,而非传说中的玉兔捣药。这也体现了词人立意上的标新立异。
“打碎珊瑚,争似看、仙桂扶疏横绝。”被石崇斗富时打碎的那株枝繁叶茂的名贵“珊瑚”,远远没法跟月宫中玲珑的桂树相提并论。“横绝”二字生动形象地突出月宫桂树的不同凡响、超凡脱俗。
“洗尽凡心,满身清露,冷浸萧萧发。”词人之前所有的铺叙都是为了抒发内心的感受,此三句一语中的,是全词的主旨句。“洗”字意在表明作者的心志,脱去尘世的外衣,给心灵以洗礼。但词人的心态和志向都是压在心里的一个梦,“明朝尘世,记取休向人说。”这种隐逸脱俗情怀恐怕尘世之人无法理解,自然也不必向外人道来。语意深沉,感慨痛切。
该词写藤床上神游月宫之趣,其间融入了月的传说,其境优美清寂,塑造了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似乎有意与充满烽烟势焰的人间对立。
南宋绍兴十七年(1147年)初秋,由于朝廷内投降派得势,爱国志士纷纷斥退,收复中原日益渺茫,词人的一腔热忱付之冰海,满怀的期望变成极度的失望。于是词人为了求得精神上的解脱,向隐逸之路寻求归宿,写下了这首词。
成都城南有蜀王旧苑,尤多梅,皆二百余年古木。
斜阳废苑朱门闭,吊兴亡、遗恨泪痕里。淡淡宫梅,也依然、点酥剪水。凝愁处,似忆宣华旧事。
行人别有凄凉意,折幽香、谁与寄千里。伫立江皋,杳难逢、陇头归骑。音尘远,楚天危楼独倚。
世以瞿塘峡口滟滪堆为天下之至险,凡覆舟者,皆归咎于此石。以余观之,盖有功于斯人者。夫蜀江会百水而至于夔,弥漫浩汗,横放于大野,而峡之大小,曾不及其十一。苟先无以龃龉于其间,则江之远来,奔腾迅快,尽锐于瞿塘之口,则其崄悍可畏,当不啻于今耳。因为之赋,以待好事者试观而思之。
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掀腾勃怒,万夫不敢前兮,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
余泊舟乎瞿塘之口,而观乎滟滪之崔嵬,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忽峡口之逼窄兮,纳万顷于一杯。方其未知有峡也,而战乎滟滪之下,喧豗震掉,尽力以与石斗,勃乎若万骑之西来。忽孤城之当道,钩援临冲,毕至于其下兮,城坚而不可取。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于是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
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说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
欧阳文忠公尝问余:“琴诗何者最善?答以退之听颖师琴诗最善。公曰:此诗最奇丽,然非听琴,乃听琵琶也。余深然之。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乞为歌词。余久不作,特取退之词,稍加隐括,使就声律,以遗之云。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激石滩声如战鼓,翻天浪色似银山。
滩惊浪打风兼雨,独立亭亭意愈闲。
某启:久以疾病不为问,岂胜向往。前书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故语及之。连得书,疑某所谓经者,佛经也,而教之以佛经之乱俗!某但言读经,则何以别于中国圣人之经?子固读吾书每如此,亦某所以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也。
然世之不见全经久矣,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也。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 然而墨、晏、邹、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而已。子固视吾所知,为尚可以异学乱之者乎?非知我也。
方今乱俗不在于佛,乃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已。子固以为如何?苦寒,比日侍奉万福。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