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故豪纵,千里玉鸾飞。等闲更把,万斛琼粉盖颇黎。好卷垂虹千丈,只放冰壶一色,云海路应迷。老子旧游处,回首梦耶非。
谪仙人,鸥鸟伴,两忘机。掀髯把酒一笑,诗在片帆西。寄语烟波旧侣,闻道莼鲈正美,休制芰荷衣。上界足官府,汗漫与君期。
造物主确实是性格豪放,放出无数玉鸾鸟在千里长空漫天飞舞。随随便便地,又拿上万斛的如同美玉粉末的雪覆盖了如同玻璃的结冰的江面。好好地把上千丈的下垂的彩虹卷起,只放上盛冰的玉壶这一种的颜色,这个雪花飘飞、银装素裹的世界仿佛是广阔无垠的云海,置身其中,应该会迷路吧?吴江是老夫昔日游览的地方,此时回想,让人纳闷它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呢?
你这个被贬谪到人间的仙人,有鸥鸟相伴,两两消除了机巧之心。启口张须,手握酒杯,开怀一笑,诗情随着西边的孤舟渐行渐远。转告身处烟雾苍茫的水面上的你这个老朋友,我听说鲈鱼和莼菜正鲜美,不要裂毁菱叶与荷叶制成的衣服。天界之中官府充斥,和您约期漫游。
词的上片描绘了自然造化的豪迈与壮丽,千里冰封、如玉鸾飞翔的奇景跃然纸上,渲染出雪景之美,刻画出一片冰清玉洁的世界。然后转笔透露出词人对旧日之地的怀念,回首往昔,仿佛是一场梦境,既真实又虚幻;下片以谪仙自喻,与鸥鸟为伴,饮酒作诗,忘却尘世的机巧与纷争,词人劝友人不要为了功名利禄而割舍掉自己的本真。整首词意境开阔,情感真挚,表达了词人对官场的厌倦,以及对与友人自由漫游、无拘无束生活的向往。
弟小修诗,散逸者多矣,存者仅此耳。余惧其复逸也,故刻之。弟少也慧,十岁馀即著《黄山》《雪》二赋,几五千余言,虽不大佳,然刻画饤饾,傅以相如、太冲之法,视今之文士矜重以垂不朽者,无以异也。然弟自厌薄之,弃去。顾独喜读老子、庄周、列御寇诸家言,皆自作注疏,多言外趣;旁及西方之书、教外之语,备极研究。既长,胆量愈廓,识见愈朗,的然以豪杰自命,而欲与一世之豪杰为友。其视妻子之相聚,如鹿豕之与群而不相属也;其视乡里小儿,如牛马之尾行而不可与一日居也。泛舟西陵,走马塞上,穷览燕、赵、齐、鲁、吴、越之地,足迹所至,几半天下,而诗文亦因之以日进。大都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笔。有时情与境会,顷刻千言,如水东注,令人夺魄。其间有佳处,亦有疵处,佳处自不必言,即疵处亦多本色独造语。然予则极喜其疵处。而所谓佳者,尚不能不以粉饰蹈袭为恨,以为未能尽脱近代文人气习故也。
盖诗文至近代而卑极矣,文则必欲准于秦汉,诗则必欲准于盛唐,剿袭模拟,影响步趋,见人有一语不相肖者,则共指以为野狐外道。曾不知文准秦汉矣,秦汉人曷尝字字学《六经》欤?诗准盛唐矣,盛唐人曷尝字字学汉魏欤?秦汉而学《六经》,岂复有秦汉之文?盛唐而学汉魏,岂复有盛唐之诗?唯夫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所以可贵,原不可以优劣论也。且夫天下之物,孤行则必不可无,必不可无,虽欲废焉而不能;雷同则可以不有,可以不有,则虽欲存焉而不能。故吾谓今之诗文不传矣。其万一传者,或今闾阎妇人孺子所唱《擘破玉》《打草竿》之类,犹是无闻无识真人所作,故多真声,不效颦于汉魏,不学步于盛唐,任性而发,尚能通于人之喜怒哀乐嗜好情欲,是可喜也。
盖弟既不得志于时,多感慨;又性喜豪华,不安贫窘;爱念光景,不受寂寞。百金到手,顷刻都尽,故尝贫;而沉湎嬉戏,不知樽节,故尝病;贫复不任贫,病复不任病,故多愁;愁极则吟,故尝以贫病无聊之苦,发之于诗,每每若哭若骂,不胜其哀生失路之感。予读而悲之。大概情至之语,自能感人,是谓真诗,可传也。而或者犹以太露病之,曾不知情随境变,字逐情生,但恐不达,何露之有?且《离骚》一经,忿怼之极,党人偷乐,众女谣诼,不揆中情,信谗齌怒,皆明示唾骂,安在所谓怨而不伤者乎?穷愁之时,痛哭流涕,颠倒反覆,不暇择音,怨矣,宁有不伤者?且燥湿异地,刚柔异性,若夫劲质而多怼,峭急而多露,是之谓楚风,又何疑焉!
悠然倚孤棹,却忆卧中林。
江草将归远,湘山独往深。
白云留不住,渌水去无心。
衡岳千峰乱,禅房何处寻。
梦回昼长帘半卷,门掩荼蘼院。蛛丝挂柳绵,燕嘴粘花片,啼莺一声春去远。
高歌一壶新酿酒,睡足蜂衙后。去深鹤梦寒,石老松花瘦,不如五株门外柳。
春归牡丹花下土,唱彻莺啼序。戴胜雨余桑,谢豹烟中树,人困昼长深院宇。
恩情已随纨扇歇,攒到愁时节。梧桐一叶秋,砧杵千家月,多的是几声檐外铁。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
北风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
能兼汉月照银山,复逐胡风过铁关。
交河城边鸟飞绝,轮台路上马蹄滑。
晻霭寒氛万里凝,阑干阴崖千丈冰。
将军狐裘卧不暖,都护宝刀冻欲断。
正是天山雪下时,送君走马归京师。
雪中何以赠君别,惟有青青松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