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
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
回头看横亘的远山,已看不见城中的人影,只隐隐看见一座城。谁像那临平山上的高塔,亭亭伫立,迎送往来的客人。
回家的路上,晚风凄清,枕上初寒,难以入眠。今夜残灯斜照,微光闪烁,秋雨虽停但泪还未尽。
苏轼是北宋时期最有代表性的文学家之一。他是“豪旷词风”的代表人物,写出了许多跌宕起伏、悲壮大气的词作。他的离情别绪词,也是一改他人的柔媚哀怨,写得情真意切,大气磅礴,《南乡子》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品。
此词中,词人将山塔、秋雨拟人化,以此表达其在临别之际的内心感受,虽无缠绵哀怨,却将读者带入离别的伤感情境之中,表现出词人不凡的文字功力。
词的上片回叙分手后回望离别之地临平镇和临平山,抒写了对往事无限美好的回忆和对友人的依恋之情。起首两句写词人对陈襄的离去特别恋恋不舍,一送再送,直到回头不见城中的人影,而那临平山上亭亭伫立的高塔似乎翘首西望,不忍郡守的调离。这种从眼前实景落笔而展衍开去与由景入情的写法,不仅使人感到亲切,而且增加了作品的深度。接下来三句写临平山上的塔,仍就眼前景物落笔,实则是以客观的无知之物,衬托词人主观之情。“谁似”二字,既意喻词人不像亭亭耸立的塔,能目送友人远去而深感遗憾,又反映了词人不像塔那样无动于衷地迎客西来复送客远去,而为友人的离去陷入深深的哀伤之中;同时,也反映了作者迎友人来杭又送友人离去的实际。
下片开始描写词人在归途中思念友人的情态。“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词人在归途中,一路都吹着凄凉的晚风,令人感到微微的寒冷。夜晚的枕头也有些冰凉了,词人躺在上面辗转反侧而无法入睡。此处描写营造出了一种凄清孤寂的氛围,渲染了词人此时悲凉的心境。“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如豆的灯光发出微弱的荧荧光芒,窗外的秋雨已经停了下来,可是词人却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静静地流淌。这里选用了两个“晴”字把雨和泪联系起来,比喻贴切而新颖,令读者更加直接和真切地感受到词人的思念之苦,令人为他们的分离深感惋惜。
这首词主要运用情景交融的表现手法。艺术上的特色首先是景物拟人化,赋予作者自身的感情和心绪,将无生命的景物写活。其次是衬托,上片“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送客西来送客行”以塔之无情衬托人之有情,“秋雨晴时泪不晴”用秋雨停衬托泪不停。
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即苏轼赴杭州通判任的第二年,陈襄接替前任杭州太守沈立之职,熙宁七年(1074年)七月,瓜代期满,陈襄移任南都(今河南商丘南),苏轼追送其至临平(今余杭),写下了这首情真意切的送别词。
残花啼露莫留春,尖发谁非怨别人。
若但掩关劳独梦,宝钗何日不生尘。
自贞观以来,二十有二载,风雨调顺,年登岁稔,人无水旱之弊,国无饥馑之灾。昔汉武守文之常主,犹登刻玉之符;齐桓小国之庸君,尚图泥金之事。陛下推功损己,让德不居。亿兆倾心,犹阙告成之礼;云亭伫谒,未展升中之仪。
此之功德,足以咀嚼百王,纲罗千代者矣。然古人有言:“虽休勿休”,良有以也。守初保末,圣哲罕兼。是知业大者易骄,愿陛下难之;善始者难终,愿陛下易之。
窃见顷年以来,力役兼总,东有辽海之军,西有昆邱之役。士马疲於甲胄,舟车倦於转输。且召募役戍,去留怀死生之痛;因风阻浪,往来有漂溺之危。一夫力耕,卒无数十之获;一船致损,则倾数百之粮。是犹运有尽之农工,填无穷之巨浪,图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虽除凶伐暴,有国常规,然黩武玩兵,先哲所戒。昔秦王并吞六国,反速危亡之兆;晋武奄有三方,翻成覆败之业。岂非矜功恃大,弃德而倾邦;图利忘害,肆情而纵欲。遂使悠悠六合,虽广不救其亡;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祸。是知地广非常安之术,人劳乃易乱之源。愿陛下布泽流仁,矜弊恤乏,减行役之烦,增《湛露》之惠。
妾又闻为政之本,贵在无为。窃见土木之功,不可兼遂。北阙初建,南营翠微,曾未逾时,玉华创制。虽复因山藉水,非无架筑之劳;损之又损,颇有工力之费。终以茅茨示约,犹兴木石之疲;假使和雇取人,不无烦扰之弊。是以卑宫菲食,圣王之所安;金屋瑶台,骄主之为丽。故有道之君,以逸逸人;无道之君,以乐乐身。愿陛下使之以时,则力无竭矣;用而息之,则人斯悦矣。
夫珍玩伎巧,乃丧国之斧斤;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酖毒。窃见服玩纤靡,如变化於自然;职贡珍奇,若神仙之所制。虽驰华於季俗,实败素於淳风。是知漆器非延叛之方,桀造之而人叛;玉杯岂招亡之术,纣用之而国亡。方验侈丽之源,不可不遏。作法於俭,犹恐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伏惟陛下明鉴未形,智周无际,穷奥秘於麟阁,尽探赜於儒林。千王治乱之踪,百代安危之迹,兴衰祸福之数,得失成败之机,固亦包吞心府之中,循环目围之内,乃宸衷之久察,无假一二言焉。唯恐知之非难,行之不易,志骄於业泰,体逸於时安。伏惟抑意裁心,慎终如始,削轻过以滋重德,择後是以替前非,则鸿名与日月无穷,盛德与乾坤永大。
略观围棋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拙者无功兮弱者先亡。自有中和兮请说其方。
先据四道兮保角依旁。缘边遮列兮往往相望,离离马首兮连连雁行。踔度间置兮徘徊中央,违阁奋翼兮左右翱翔。道狭敌众兮情无远行,棋多无策兮如聚群羊。骆驿自保兮先后来迎,攻宽击虚兮跄跭内房。利则为时兮便则为强,厌于食兮坏决垣墙。迫兼棋岳兮颇弃其装,已下险口兮凿置清坑。穷其中罫兮如鼠入囊,收取死卒兮无使相迎。当食不食兮反受其殃,胜负之策兮于言如发。乍缓乍急兮上且未别,白黑纷乱兮于约如葛。杂乱交错兮更相度越,守规不固兮为所唐突。深入贪地兮杀亡士卒,狂攘相救兮先后并没。上下离遮兮四面隔闭,围合䍐散兮所对哽咽。韩信将兵兮难通易绝,身陷死地兮设见权谲。诱敌先行兮往往一室,捐棋委食兮遗三将七。迟逐爽问兮转相伺密,商度道地兮棋相盘结。蔓延连阁兮如火不灭,扶疏布散兮左右流溢。浸淫不振兮敌人惧栗,迫役踧踖兮惆怅自失。计功相除兮以时各讫,事留变生兮拾棋欲疾。营惑窘乏兮无令诈出,深念远虑兮胜乃可必。
海水桑田欲变时,风涛翻覆沸天池。
鲸吞蛟斗波成血,深涧游鱼乐不知。
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然圣人未尝废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刘备之雄才也,而好结髦。嵇康之达也,而好锻炼。阮孚之放也,而好蜡屐。此岂有声色臭味也哉,而乐之终身不厌。
凡物之可喜,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书与画。然至其留意而不释,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钟繇至以此呕血发冢,宋孝武、王僧虔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复壁,皆以儿戏害其国凶此身。此留意之祸也。
始吾少时,尝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吾薄富贵而厚于书,轻死生而重于画,岂不颠倒错缪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复好。见可喜者虽时复蓄之,然为人取去,亦不复惜也。譬之烟云之过眼,百鸟之感耳,岂不欣然接之,然去而不复念也。于是乎二物者常为吾乐而不能为吾病。
驸马都尉王君晋卿虽在戚里,而其被服礼义,学问诗书,常与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远声色,而从事于书画,作宝绘堂于私第之东,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为记。恐其不幸而类吾少时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几全其乐而远其病也。
熙宁十年七月二十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