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惊乌栖不定。更漏将残,轣辘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棉冷。
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
月光皎洁明亮,乌鸦的叫声不停。更漏已经要没有了,屋外摇动辘轳在井里汲水的声音传进房间。这声音使女子的神情更加忧愁,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流下了泪水,她一夜来眼泪未曾停流,连枕中的红绵都已浸湿。
两人手拉着手来到庭院,任霜风吹着她的头发。离别的双方难舍难分,告别的话儿听得让人落泪断肠。楼上星光正明亮,北斗星横在夜空。人越走越远,偶尔传来晨鸡的报晓之声,与那远人的脚步声遥相呼应。
此词上片写离别前之情景。开首三句自成一段,表现由深夜到天将晓这一段时间的进程。“月皎惊乌栖不定”,写的是深夜,月光皎洁明亮,栖乌误以为天亮而惊起噪动。这是从听觉和视觉,着重在乌啼,不在月色,主要是从听觉方面的感受概括出来,暗示即将动身上路者整夜不曾合眼。“更漏将残,辘轳牵金井”,时间在推移,更残漏尽,天色将明,井边响起了辘轳声,已有人汲水,这是从听觉方面来写。这三句写从深夜到曙色欲破之景况,均由离人于枕上听得,为下文“唤起”作铺垫。”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棉冷”,“唤起”,既是前三句不同声响造成的后果,又是时间推移的必然进程。即离别的时刻到来了。“两眸清炯炯”,形容一夜未睡熟的情景,如睡熟则应为“朦胧”;又是离别在即时情绪紧张的情景。“炯炯”,是说泪珠发光,联系下句中“泪花”二字,可见这双眼睛已被泪水洗过,“唤起”以后,仍带有泪花,故一望而“清”,再望而“炯炯”。此外,这里还暗中交待这位女子之美貌,“眼如秋水”,烘托出伤别的气氛。至于“红棉冷”,则暗示她同样一夜不曾睡稳,泪水已将枕芯湿透,连“红棉”都感到心寒意冷。
词作下片写别时及别后之情景。首三句写门外分别时依依难舍之情状,“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霜风吹鬓影”,这句写实,表现出临别仓促和极度悲伤,而来不及也无心情梳妆打扮的情态,极其生动传神,在行人心中刻印下别前最深刻之印象。“霜风”吹拂,鬓发散乱,更增添了暗淡凄凉的气氛。“徊徨”,“去意徊徨”,表明情人几度要走,几度却又转回;此外,又表现情人心绪不宁,“彷徨”无主之状。“难听”,不是不好听,而是由于过分难过,即使要想互诉离愁别绪的话语,也听不下去。结末二句,写别后之景象:“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前句写空闺,后句写旷野,一笔而两面俱到。闺中人天涯之思,行人留恋之情,均不是用言语所能说尽的,故以景结束全词,收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
全词将别前、别时及别后之情景,都一一写到,画出一幅幅连续性的画面。词中没有盛情的直接抒发,各句之间也很少有连结性的词语,而主要是靠所描绘的不同画面,并配以不同的声响,形象地体现出时间的推移、场景的变换、人物的表情与动作的贯串,充分地表现出难舍难分的离情别绪。词作还特别精心刻画某些具有特征性的事物,如惊乌、更漏、辘轳等;着意提炼一些动词与形容词,如栖、牵、唤、吹、冷等,增强了词的表现力,烘托出浓厚的时代气息与环境气氛。
从词意看,此词是周邦彦在一个秋天的早晨为送别情人辞家早行而作。具体的送别对象与创作时间难以考证。
欹枕橹声边,贪听咿哑聒醉眠。梦里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
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只记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独自圆。
长安城头头白乌,夜飞延秋门上呼。
又向人家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
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得同驰驱。
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
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为奴。
已经百日窜荆棘,身上无有完肌肤。
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
豺狼在邑龙在野,王孙善保千金躯。
不敢长语临交衢,且为王孙立斯须。
昨夜东风吹血腥,东来橐驼满旧都。
朔方健儿好身手,昔何勇锐今何愚。
窃闻天子已传位,圣德北服南单于。
花门剺面请雪耻,慎勿出口他人狙。
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
竹实满秋浦,凤来何苦饥。
还同月下鹊,三绕未安枝。
夫子即琼树,倾柯拂羽仪。
怀君恋明德,归去日相思。
与沈野逸东皋天街卢楼追凉小饮。
夜空似水,横汉静立,银浪声杳。瑶镜奁小。素娥乍起、楼心弄孤照。絮云未巧。梧韵露井,偏借秋早。晴暗多少。怕教彻胆,蟾光见怀抱。
浪迹尚为客,恨满长安千古道。还记暗萤、穿帘街语悄。叹步影归来,人鬓花老。紫箫天渺。又露饮风前,凉堕轻帽。酒杯空、数星横晓。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当可奈何?
虽有矰缴,尚安所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