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查子·年年玉镜台

宋代朱淑真

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

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

白话译文

长年累月对着玉境妆台,都是把自己打扮成时髦的梅花宫妆,已经厌倦得毫无兴趣了。至今还不见心上人回来,极想收到他的书信,又怕那信里报告他在外遇到不测的消息。

自从和他分别以后,我酒也少喝了,而在秋思中流尽了眼泪。我朝朝暮暮都挂念着羁旅在江南的心上人,他去的地方可比“天涯”还要遥远啊!

词句注释

  1. 生查子: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双调四十字,上下片格式相同,各两仄韵,上去通押。
  2. 玉镜台:玉做成的镜台。此处当指定情之物。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假谲》:“温公(峤)丧妇,从姑刘氏,家值乱离散,惟有一女,甚有姿慧。姑以属公觅婚。公密有自婚意,答云:‘佳婿难得,但如峤比云何?’姑云:‘丧乱之余,气粗存活,便足慰吾余年,何较希汝比。’却后少日,公报姑云:已觅得婚处,门地粗可,婿身名宦,尽不减峤。因下玉镜台一枚。姑大喜。既婚,交礼,女以手披纺扇,抚撑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ト。’”晋代温峤丧妻后欲娶姑母的女儿,用玉镜台作为定礼。此后,“玉镜台”就有象征婚约的意思。
  3. 梅蕊宫妆:指梅花妆。贵族妇女的一种面饰,即在眉心间画五瓣梅花,故名。《太平御览》时序部引《杂五行书》云:“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今梅花妆是也。”相传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正月初七睡卧在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在公主的额头成五出花,擦拭不掉,官女们见了都觉得很美,竟相作这样的装扮。困:含时间久了,人老花黄的意思。
  4. 未还家:清·周铭编《林下词选》《历代诗余》作“不归家”。
  5. 江南信:咏对朋友的思念之情。
  6. 楚云:比喻女子秀美的发髻。楚,楚国,战国七雄之一。上阕“江南”即属此地。
  7. 人远天涯近:人与人的空间距离较天涯要近,可心理距离却比天涯还远。此处指双方音讯香然,相隔遥远。

作品赏析

此词头两句,以“年年”冠领,表明女主人的心上人离别已有很长时间了。她年年对着玉镜梳妆,扮梅花妆本来是女主人非常喜欢的,然而现在她却感到慵懒而没有兴致了。这反映了女主人情致的低落,心绪的不佳。次两句承写出女主人六神无主,无精打采的原因。她虽然已盼多时,但今年仍然不见心上人归来,她就愈加急切盼望他的归来及其信息了。因为心上人该归而不归,她又害怕接到心上人从江南寄来的书信,担心他在外遇到不测。作者对女主人这种曲折、复杂、矛盾心理的细微描写,揭示出她对心上人那纯洁、真挚、深沉的爱情。换头,写别后的情景。酒也少喝了,在愁思中流尽了眼泪尽”,极写情爱之深,怀想之切,相思之苦。结尾两句,“楚云”回应上片“江南”。女主人在忧愁中朝朝暮暮思念羁旅江南的心上人,“楚地”像一片阴沉的愁云在脑海中盘聚。由于离情悱恻缠绵,她无穷无尽地思念,而游子却迟迟不归,于是,她便觉得心上人去的地方比“天涯”还要遥远了。全词情真意切,写出了恋爱中的女子在情感的漩涡中矛盾重重、不能自拔的心情,暗含梦想难以实现的悲剧。

别离似乎是一种经常而且长久的事情。作者先从居者写起。玉镜台,是婚娶聘礼的代称,则居者所思念的对象是离家的丈夫。唐杨炯《梅花落》诗“泣对铜钩障,愁看玉镜台”,宋葛立方《满庭芳·簪梅》词云“玉镜台边试看,相宜是、浅笑轻颦”,则无论欢喜忧愁,玉镜台都是闺中夫妻相与的明征。而今居者年年空对玉镜台,就算打扮得漂漂亮亮,学些宫妆模样却也无人欣赏,闺中的愁闷与相思可见一斑。

居者天天收拾停当,是依然怀着盼归之心。可是一直守候着,人还是没有归来。明明在等着音书,又直言怕见来信,当然是怕来信确定今番不回了。这种分明盼消息又怕信来的微妙心情,则如五代佚名小词《鹊踏枝》“叵耐灵鹊多谩语,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以及《群音类选·京兆记》所云“青鸾何事飞难至,却教我玉镜台前懒画眉”,其矛盾的情态均真实又灵动。

如果说上阕只是形容居者百无聊赖,以“女为悦己者容”立意,然而终年无人鉴赏,令这番精心打扮的心意倍增愁闷。下阕则直面内心积郁的倾吐。回顾离去的经年,酒也不怎么喝了,不仅是因为无人对饮,更是无以解忧,于是唯有落泪,然而年深日久,泪已落尽,以此二种推进书写,则居者的哀愁深重可知。“人远天涯近”极写其远:“遥想”“云深”,皆是天涯之远。而相较不可得之人,天涯比起人来还算得近。上下两合力,将分别历时之长久,距离之遥远,一一写出,则忧愁之深足可动人。

上阕前句描述局于闺中,“怕见江南信”瞬间拉开时空感,而词中“江南”应比现在江浙一带的江南概念,地域范围更为广阔,与下阕“遥想楚云深”相关合。及至回到闺中,再重新推向楚云深处,继而以“人远天涯近”再度拉回自身。空间几次伸缩,唯其中心意旨不曾游移,是以不仅没有出现断章之感,反而使得这首小词呈现出鲜明的跳跃,其神思亦得以在回环往复中不断深入。

创作背景

此词表现闺情,是有确定内容和指向的词作,即居者对于离人的思念。作者归属不定,杨金本《草堂诗余》等选收为李清照词,杨朝英《乐府新编·阳春白雪》等作朱淑真词,《词林万选》等作朱希真词。作者不确定,作年亦未详。

名家点评

  • 元·陶宗仪:近世所谓大曲。苏小小《蝶恋花》、邓千江《望海潮》、苏东坡《念奴娇》、辛稼轩《摸鱼子》、晏叔原《鹧鸪天》柳耆卿《雨霖铃》、吴彦高《春草碧》、朱淑真《生查子》、蔡伯坚《石州慢》、张子野《天仙子》。(《南村辍耕录》卷二十七“燕南芝庵先生唱论”)
  • 明·赵世杰:曲尽无聊之况。(“泪向”“遥想”二句旁批)是至情,是至语。(《古今女史》卷十二,转引自《李清照资料汇编》三)
  • 清·陈廷焯:韵味自胜。以词胜。凄艳芊绵,情词俱胜。(《云韶集辑评》卷十,自《白雨斋词话全编》)
  • 清·陈廷焯:朱淑真词,才力不逮易安,然规模唐五代,不失分寸。如“年年玉镜台”及“春已半”等篇,殊不让和凝、李珣辈。惟骨韵不高,可称小品。(《白雨斋词话》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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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真(约1135年-约1180年),号幽栖居士,南宋著名女词人,是唐宋以来留存作品最丰盛的女作家之一。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一作浙江海宁路仲人(海宁简志),祖籍歙州(治今安徽歙县)。与李清照齐名。

生于仕宦之家。幼警慧、善读书,但一生爱情郁郁不得志。丈夫是文法小吏,因志趣不合,夫妻不和睦,最终因抑郁早逝。又传淑真过世后,父母将其生前文稿付之一炬。其余生平不可考,素无定论。现存《断肠诗集》、《断肠词》传世,是劫后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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