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江头几问津,风波如旧客愁新。
西飞白日忙于我,南去青山冷笑人。
孤枕不胜乡国梦,敝裘犹带帝京尘。
交游落落俱星散,吟对沙鸥一怆神。
扬子江头我几度寻问渡口,江上风波依旧而客愁却不断更新。
往西飞的太阳比我还忙,南去的青山冷冷嘲笑忙碌的渡江人。
孤枕独眠不堪乡国梦,敝旧的衣裘上还带着帝京的风尘。
昔日的朋友都已零落星散,面对沙鸥吟诗多么凄怆伤神。
此诗是一首抒发羁旅愁怀的诗作。
诗首联元气淋漓,笼罩全篇。“几问津”把多年飘漂、万里远游的辛酸,概括无遗;“客愁新”把韶华易逝、功名未就的感慨,描绘尽致。
颔联绮心秀句,别出心裁,一个“忙”字,诙谐地把“白日”不停地向西运行,比之自己为了一纸功名奔走于长安道上,是自我解嘲,也是自我解剖。一个“冷”字,又以拟人的手法,把“青山”的冷眼看热客,冷笑对俗人,写得既尖酸,又含蓄。
颈联化用前人成句,像是出诸肺腑。“孤枕”句从岑参《春梦》的“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获得启发,“敝裘”句从陆机《顾彦先赠妇》的“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摄取精神,均收到了“如盐着水”的艺术效果。
尾联抒发聚散无常、交游星散的慨叹,使乡思友情升华到一个新的境界,故能更加动人、感人。
此诗构思精巧,语意新颖,特别是颔联“西飞白日忙于我,南去青山冷笑人”前一句用不合常理的推断,反映了羁愁的深刻;后一句从青山的博大凝重,反衬出为生存或为发达而离乡背井、别妻离子是多么渺小。
此诗具体创作时间不明,诗人途经镇江附近长江中的金山时,触景感慨,疲于奔波、倦于做官、怀乡思亲、意欲归隐的心绪涌上心头,写下了这首诗。
绀缕堆云,清腮润玉,汜人初见。蛮腥未洗,海客一怀凄惋。渺征槎、去乘阆风,占香上国幽心展。□遗芳掩色,真恣凝澹,返魂骚畹。
一盼。千金换。又笑伴鸱夷,共归吴苑。离烟恨水,梦杳南天秋晚。比来时、瘦肌更销,冷薰沁骨悲乡远。最伤情、送客咸阳,佩结西风怨。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霓节飞琼,鸾驾弄玉,杳隔平云弱水。倩皓鹤传书,卫姨呼起。莫待粉河凝晓,趁夜月、瑶笙飞环佩。正蹇驴吟影,茶烟灶冷,酒亭门闭。
歌丽。泛碧蚁。放绣帘半钩,宝台临砌。要须借东君,灞陵春意。晓梦先迷楚蝶,早风戾、重寒侵罗被。还怕掩、深院梨花,又作故人清泪。
马伶者,金陵梨园部也。金陵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当太平盛时,人易为乐。其士女之问桃叶渡、游雨花台者,趾相错也。梨园以技鸣者,无虑数十辈,而其最著者二:曰兴化部,曰华林部。
一日,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与夫妖姬静女,莫不毕集。列兴化于东肆,华林于西肆,两肆皆奏《鸣凤》,所谓椒山先生者。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坠疾徐,并称善也。当两相国论河套,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东肆则马伶。坐客乃西顾而叹,或大呼命酒,或移坐更近之,首不复东。未几更进,则东肆不复能终曲。询其故,盖马伶耻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
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既去,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乃竟辍其技不奏,而华林部独著。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遍告其故侣,请于新安贾曰:“今日幸为开宴,招前日宾客,愿与华林部更奏《鸣凤》,奉一日欢。”既奏,已而论河套,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李伶忽失声,匍匐前,称弟子。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其夜,华林部过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无以易李伶。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马伶曰:“固然,天下无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严相国俦也。我走京师,求为其门卒三年,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察其举止,聆其语言,久乃得之。此吾之所为师也。”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
马伶名锦,字云将,其先西域人,当时犹称马回回云。
侯方域曰:异哉,马伶之自得师也!夫其以李伶为绝技,无所干求,乃走事昆山,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呜乎!耻其技之不若,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倘三年犹不得,即犹不归尔。其志如此,技之工又须问耶?
自从回步百花桥。便独处清宵。凤衾鸳枕,何事等闲抛。纵有余香,也似郎恩爱,向日夜潜消。
恐伊不信芳容改,将憔悴、写霜绡。更凭锦字,字字说情憀。要识愁肠,但看丁香树,渐结尽春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