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诗文全集(共收录317篇诗文)

罗旧驿居夷作

明代 • 王守仁

客行日日万峰头,山水南来亦胜游。

布谷鸟啼村雨暗,刺桐花暝石溪幽。

蛮烟喜过青杨瘴,乡思愁经芳杜洲。

身在夜郎家万里,五云天北是神州。

千秋岁·淡烟平楚

明代 • 刘基

淡烟平楚,又送王孙去。花有泪,莺无语。芭蕉心一寸,杨柳丝千缕。今夜雨,定应化作相思树。

忆昔欢游处,触目成前古。良会处,知何许?百杯桑落酒,三叠阳关句。情未了,月明潮上迷津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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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清明

明代 • 张岱

扬州清明日,城中男女毕出,家家展墓。虽家有数墓,日必展之。故轻车骏马,箫鼓画船,转折再三,不辞往复。监门小户亦携肴核纸钱,走至墓所、祭毕,则席地饮胙。自钞关南门、古渡桥、天宁寺、平山堂一带,靓妆藻野,袨服缛川。随有货郎,路旁摆设古董古玩并小儿器具。博徒持小杌坐空地,左右铺衵衫半臂,纱裙汗帨,铜炉锡注,瓷瓯漆奁,及肩彘鲜鱼、秋梨福桔之属,呼朋引类,以钱掷地,谓之“跌成”;或六或八或十,谓之“六成”“八成”“十成”焉。百十其处,人环观之。

是日,四方流离及徽商西贾、曲中名妓,一切好事之徒,无不咸集。长塘丰草,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踘;茂林清樾,劈阮弹筝。浪子相扑,童稚纸鸢,老僧因果,瞽者说书,立者林林,蹲者蛰蛰。日暮霞生,车马纷沓。宦门淑秀,车幕尽开,婢媵倦归,山花斜插。臻臻簇簇,夺门而入。余所见者,惟西湖春、秦淮夏、虎邱秋,差足比拟。然彼皆团簇一块,如画家横披;此独鱼贯雁比,舒长且三十里焉,则画家之手卷矣。

南宋张择端作《清明上河图》,追摹汴京景物,有西方美人之思,而余目盱盱,能无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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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岳阳楼记

明代 • 袁中道

洞庭为沅湘等九水之委,当其涸时,如匹练耳;及春夏间,九水发而后有湖。然九水发,巴江之水亦发,九水方奔腾皓淼,以趋浔阳;而巴江之水,卷雪轰雷,自天上来。竭此水方张之势,不足以当巴江旁溢之波。九水始若屏息裣衽,而不敢与之争。九水愈退,巴江愈进,向来之坎窦,隘不能受,始漫衍为青草,为赤沙,为云梦,澄鲜宇宙,摇荡乾坤者八九百里。而岳阳楼峙于江湖交会之间,朝朝暮暮,以穷其吞吐之变态,此其所以奇也。

楼之前,为君山,如一雀尾垆,排当水面,林木可数。盖从君山酒香、朗吟亭上望,洞庭得水最多,故直以千里一壑,粘天沃日为奇。此楼得水稍诎,前见北岸,政须君山妖蒨,以文其陋。况江湖于此会,而无一山以屯蓄之,莽莽洪流,亦复何致。故楼之观,得水而壮,得山而妍也。

游之日,风日清和,湖平于熨,时有小舫往来,如蝇头细字,着鹅溪练上。取酒共酌,意致闲淡。亭午风渐劲,湖水汩汩有声。千帆结阵而来,亦甚雄快。日暮,炮车云生,猛风大起,湖浪奔腾,雪山汹涌,震撼城郭。予始四望惨淡,投箸而起,愀然以悲,泫然不能自已也。

昔滕子京以庆帅左迁此地,郁郁不得志,增城楼为岳阳楼。既成,宾僚请大合乐落之,子京曰:“直须凭栏大哭一番乃快!”范公“先忧后乐”之语,盖亦有为而发。夫定州之役,子京增堞籍兵,慰死犒生,边垂以安,而文法吏以耗国议其后。朝廷用人如此,诚不能无慨于心。第以束发登朝,入为名谏议,出为名将帅,已稍稍展布其才;而又有范公为知己,不久报政最矣,有何可哭?至若予者,为毛锥子所窘,一往四十余年,不得备国家一亭一障之用。玄鬓已皤,壮心日灰。近来又遭知己骨肉之变,寒雁一影,飘零天末,是则真可哭也,真可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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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白鹿表

明代 • 徐渭

代初进白牝鹿表

臣谨按图牒,再纪道诠,乃知麋鹿之群,别有神仙之品,历一千岁始化而苍,又五百年乃更为白,自兹以往,其寿无疆。至于链神伏气之征,应德协期之兆,莫能罄述,诚亦希逢。必有明圣之君,躬修玄默之道,保和性命,契合始初,然后斯祥可得而致。恭惟皇上,凝神沕穆,抱性清真,不言而时以行,无为而民自化,德迈羲皇之上,龄齐天地之长。乃致仙麋,遥呈海峤,奇毛洒雪,岛中银浪增辉,妙体搏冰,天上瑶星应瑞,是盖神灵之所召,夫岂虞罗之可羁。且地当宁波定海之间,况时值阳长阴消之候,允著晏清之效,兼昭晋盛之占。顾臣叨握兵符,式遵成筭,蠢兹夷狄,尚尔跳梁,日与褊裨,相为犄角。偶幸捷音之会,嗣登和气之祥。为宜付之史官,以光简册,内诸文囿,俾乐沼台。觅草通灵,益感百神之集,衔芝候辇,长迎万岁之游。

代再进白鹿表

窃惟白鹿之出,端为圣寿之征,已于前次进奏之词,概述上代祯祥之验。然黄帝起而御世,王母乘以献环,不过一至于廷,遂光千古之册。岂有间岁未周,后先迭至,应时而出,牝牡俱纯,或从海岛之崇林,或自神栖之福地,若斯之异,不约而同如今日者哉!兹盖恭遇皇上,徳函三极,道摄万灵。斋戒以事神明,于穆而孚穹昊,眷言洞府,远在齐云,聿新玄帝之瑶宫,甫増壮观,遂现素麋于宝地,黙示长生。雌知守而雄自来,海既输而山亦应,使因缘少有出于人力,则偶合安能如此天然。且两获嘉符,并臣分境,皤然攸伏,银联白马之辉,及此有救,玉映珊瑚之茁。天所申眷,斯意甚明。臣亦再逢,其荣匪细。岂敢顾恤他论,隠匿不闻,是用荐登禁林,并昭上瑞。双行挟辇,峙仙人冰雪之姿,交息凝神,护圣主灵长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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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天台山日记浙江台州府

明代 • 徐霞客

癸丑之三月晦,自宁海出西门。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三十里,至梁隍山。闻此地於菟夹道,月伤数十人,遂止宿。

四月初一日 早雨。行十五里,路有歧,马首西向台山,天色渐霁。又十里,抵松门岭,山峻路滑,舍骑步行。自奉化来,虽越岭数重,皆循山麓;至此迂回临陟,俱在山脊。而雨后新霁,泉声山色,往复创变,翠丛中山鹃映发,令人攀历忘苦。又十五里,饭于筋竹庵。山顶随处种麦。从筋竹岭南行,则向国清大路。适有国清僧云峰同饭,言此抵石梁,山险路长,行李不便,不若以轻装往,而重担向国清相待。余然之,令担夫随云峰往国清,余与莲舟上人就石梁道。行五里,过筋竹岭。岭旁多短松,老干屈曲,根叶苍秀,俱吾阊门盆中物也。又三十余里,抵弥陀庵。上下高岭,深山荒寂,恐藏虎,故草木俱焚去。泉轰风动,路绝旅人。庵在万山坳中,路荒且长,适当其半,可饭可宿。

初二日 饭后,雨始止。遂越潦攀岭,溪石渐幽。二十里,暮抵天封寺。卧念晨上峰顶,以朗霁为缘,盖连日晚霁,并无晓晴。及五更梦中,闻明星满天,喜不成寐。

初三日 晨起,果日光烨烨,决策向顶。上数里,至华顶庵;又三里,将近顶,为太白堂,俱无可观。闻堂左下有黄经洞,乃从小径。二里,俯见一突石,颇觉秀蔚。至则一发僧结庵于前,恐风自洞来,以石甃塞其门,大为叹惋。复上至太白,循路登绝顶。荒草靡靡,山高风冽,草上结霜高寸许,而四山回映,琪花玉树,玲珑弥望。岭角山花盛开,顶上反不吐色,盖为高寒所勒耳。

仍下华顶庵,过池边小桥,越三岭。溪回山合,木石森丽,一转一奇,殊慊所望。二十里,过上方广,至石梁,礼佛昙花亭,不暇细观飞瀑。下至下方广,仰视石梁飞瀑,忽在天际。闻断桥、珠帘尤胜,僧言饭后行犹及往返,遂由仙筏桥向山后。越一岭,沿涧八九里,水瀑从石门泻下,旋转三曲。上层为断桥,两石斜合,水碎进石间,汇转入潭;中层两石对峙如门,水为门束,势甚怒;下层潭口颇阔,泻处如阈,水从坳中斜下。三级俱高数丈,各极神奇,但循级而下,宛转处为曲所遮,不能一望尽收。又里许,为珠帘水,水倾下处甚平阔,其势散缓,滔滔汩汩。余赤足跳草莽中,揉木缘崖,莲舟不能从。暝色四下,始返。停足仙筏桥,观石梁卧虹,飞瀑喷雪,几不欲卧。

初四日 天山一碧如黛。不暇晨餐,即循仙筏上昙花亭,石梁即在亭外。梁阔尺余,长三丈,架两山坳间。两飞瀑从亭左来,至桥乃合流下坠,雷轰河隤,百丈不止。余从梁上行,下瞰深潭,毛骨俱悚。梁尽,即为大石所隔,不能达前山,乃还。过昙花,入上方广寺。循寺前溪,复至隔山大石上,坐观石梁。为下寺僧促饭,乃去。饭后,十五里,抵万年寺,登藏经阁。阁两重,有南北经两藏。寺前后多古杉,悉三人围,鹤巢于上,传声嘹呖,亦山中一清响也。是日,余欲向桐柏宫,觅琼台、双阙,路多迷津,遂谋向国清。国清去万年四十里,中过龙王堂。每下一岭,余谓已在平地,及下数重,势犹未止,始悟华顶之高,去天非远!日暮,入国清,与云峰相见,如遇故知,与商探奇次第。云峰言:”名胜无如两岩,虽远,可以骑行。先两岩而后步至桃源,抵桐柏,则翠壁、赤城,可一览收矣。”

初五日 有雨色,不顾,取寒、明两岩道,由寺向西门觅骑。骑至,雨亦至。五十里至步头,雨止,骑去。二里,入山,峰萦水映,木秀石奇,意甚乐之。一溪从东阳来,势甚急,大若曹娥。四顾无筏,负奴背而涉。深过于膝,移渡一涧,几一时。三里,至明岩。明岩为寒山、拾得隐身地,两山回曲,《志》所谓八寸关也。入关,则四围峭壁如城。最后,洞深数丈,广容数百人。洞外,左有两岩,皆在半壁;右有石笋突耸,上齐石壁,相去一线,青松紫蕊,蓊苁于上,恰与左岩相对,可称奇绝。出八寸关,复上一岩,亦左向。来时仰望如一隙,及登其上,明敞容数百人。岩中一井,曰仙人井,浅而不可竭。岩外一特石,高数丈,上岐立如两人,僧指为寒山、拾得云。入寺。饭后云阴溃散,新月在天,人在回崖顶上,对之清光溢壁。

初六日 凌晨出寺,六七里至寒岩。石壁直上如劈,仰视空中,洞穴甚多。岩半有一洞,阔八十步,深百余步,平展明朗。循岩右行,从石隘仰登。岩坳有两石对耸,下分上连,为鹊桥,亦可与方广石梁争奇,但少飞瀑直下耳。还饭僧舍,觅筏渡一溪。循溪行山下,一带峭壁巉崖,草木盘垂其上,内多海棠、紫荆,映荫溪色。香风来处,玉兰芳草,处处不绝。已至一山嘴,石壁直竖涧底,涧深流驶,旁无余地。壁上凿孔以行,孔中仅容半趾,逼身而过,神魄为动。自寒岩十五里至步头,从小路向桃源。桃源在护国寺旁,寺已废,土人茫无知者。随云峰莽行曲路中,日已堕,竟无宿处,乃复问至坪头潭。潭去步头仅二十里,今从小路,反迂回三十余里宿,信桃源误入也!

初七日 自坪头潭行曲路中三十余里,渡溪入山。又四五里,山口渐夹,有馆曰桃花坞。循深潭而行,潭水澄碧,飞泉自上来注,为鸣玉涧。涧随山转,人随涧行。两旁山皆石骨,攒峦夹翠,涉目成赏,大抵胜在寒、明两岩间。涧穷路绝,一瀑从山坳泻下,势甚纵横。出饭馆中,循坞东南行,越两岭,寻所谓”琼台”、”双阙”,竟无知者。去数里,访知在山顶。与云峰循路攀援,始达其巅。下视峭削环转,一如桃源,而翠壁万丈过之。峰头中断,即为双阙;双阙所夹而环者,即为琼台。台三面绝壁,后转即连双阙。余在对阙,日暮不及复登,然胜已一日尽矣。遂下山,从赤城后还国清,凡三十里。

初八日 离国清,从山后五里登赤城。赤城山顶圆壁特起,望之如城,而石色微赤。岩穴为僧舍凌杂,尽掩天趣。所谓玉京洞、金钱池、洗肠井,俱无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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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见说随帆瞻九面

明代 • 王夫之

见说随帆瞻九面。碧藕花开,朵朵波心现。晓日渐飞金碧颤。晶光返射湘江练。

谁遣迷云生绝巘。苍水仙踪,雾锁灵文篆。帝女修眉愁不展。深深未许人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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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中秋

明代 • 汤显祖

江楼无烛露凄清,风动琅玕笑语明。

一夜桂花何处落,月中空有轴帘声。

豁然堂记

明代 • 徐渭

越中山之大者,若禹穴、香炉、蛾眉、秦望之属,以十数,而小者至不可计。至于湖,则总之称鉴湖,而支流之别出者,益不可胜计矣。郡城隍祠,在卧龙山之臂,其西有堂,当湖山环会处。语其似,大约缭青萦白,髻峙带澄。而近俯雉堞,远问村落。其间林莽田隰之布错,人禽宫室之亏蔽,稻黍菱蒲莲芡之产,畊渔犁楫之具,纷披于坻洼;烟云雪月之变,倏忽于昏旦。数十百里间,巨丽纤华,无不毕集人衿带上。或至游舫冶尊,歌笑互答,若当时龟龄所称“莲女”“渔郎”者,时亦点缀其中。

于是登斯堂,不问其人,即有外感中攻、抑郁无聊之事,每一流瞩,烦虑顿消。而官斯土者,每当宴集过客,亦往往寓庖于此。独规制无法,四蒙以辟,西面凿牖,仅容两躯。客主座必东,而既背湖山,起座一观,还则随失。是为坐斥旷明,而自取晦塞。予病其然,悉取西南牖之,直辟其东一面,令客座东而西向,倚几以临即湖山,终席不去。而后向之所云诸景,若舍塞而就旷,却晦而即明。工既讫,拟其名,以为莫“豁然”宜。

既名矣,复思其义曰:“嗟乎,人之心一耳!当其为私所障时,仅仅知我有七尺躯,即同室之亲,痛痒当前,而盲然若一无所见者,不犹向之湖山,虽近在目前,而蒙以辟者耶?及其所障既彻,即四海之疏,痛痒未必当吾前也,而灿然若无一而不婴于吾之见者;不犹今之湖山,虽远在百里,而通以牖者耶?由此观之,其豁与不豁,一间耳。而私一己、公万物之几系焉。此名斯堂者与登斯堂者,不可不交相勉者也,而直为一湖山也哉?既以名于是义,将以共于人也,次而为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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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孟浩然踏雪寻梅

明代 • 于谦

满头风雪路欹斜,杖屦行寻卖酒家。

万里溪山同一色,不知何处是梅花。

瑞鹧鸪·少年曾侍汉梁王

明代 • 京师妓

少年曾侍汉梁王,濯锦江边醉几场。拂石坐来衫袖冷,踏花归去马蹄香。

当初酒盏宁辞满,今日闲愁不易当。暗想胜游还似梦,芙蓉城下水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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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青·柳

明代 • 俞彦

律转柴门。瞥然青眼,便欲窥人。烟里凝颦,雨中含泪,又是残春。

渚宫茂苑休论。但极目、无非断魂。十五桥头,三千殿脚,都已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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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

明代 • 袁宏道

庐山之面,在南康。数十里皆壁。水从壁罅出,万仞直落,势不得不森竖跃舞,故飞瀑多而开先为绝胜。登望楼,见飞瀑这半,不甚畅。沿崖而折,得青玉峡。峡苍碧立,汇为潭。巨石当其下,横偃侧布,瀑水掠潭行,与石遇,啮而斗,不胜,久乃敛狂斜趋,侵其趾而去。游人坐石上,潭色浸肤,扑面皆冷翠。

良久月上,枕涧声而卧。一客以文相质,余曰:“试扣诸泉。”又问,余曰:“试扣诸涧。”客以为戏。余告之曰:“夫文以蓄人,以气出者也。今夫泉,渊然黛,泓然静者,其蓄也。及其触石而行,则虹飞龙矫,曳而为练,汇而为轮;络而为绅,激而为霆;故夫水之变,至于幻怪翕息,无所不有者,气为之也。今吾与子历含,涉三峡,濯涧听泉,得其浩瀚古雅者,则为六经;郁激曼衍者,则骚赋;幽奇怪伟,变幻诘曲者,则为子史百家。凡水之一貌一情,吾直以文遇之。故悲笑歌鸣,卒然与水俱发,而不能自止。”客起而谢。

次日晨起,复至峡观香炉紫烟心动。僧曰:“至黄崖之文殊塔,瀑势乃极。”杖而往,磴狭且多折,芒草割人。而少进,石愈嵌,白日蒸厓,如行热冶中。向闻诸客皆有嗟叹声。既至半,力皆备,游者昏昏愁堕。一客眩,思返。余曰:“恋躯惜命,何用游山?且而与其死于床笫,熟若死于一片冷石也?”客大笑,勇百倍。顷之,跻其颠,入黄崖寺。少定,折而至前岭,席文殊塔,观瀑。瀑注青壁下,雷奔海立,孤搴万仞,峡风逆之,帘卷而上,忽焉横曳,东披西带。

诸客请貌其似,或曰:“此鲛人输绡圆也。”余:“得其色。然死水也。”客曰:“青莲诗比苏公白水佛迹孰胜?”余曰:“太白得其势,其貌肤;子瞻得其怒,其貌骨,然皆未及其趣也。今与客从开先来,欹削十余里,上烁下蒸,病势已作,一旦见瀑,形开神彻,目增而明,天增而朗,浊虑之纵横,凡吾与子数年陶汰而不肯净者,一旦皆逃匿去,是岂文字所得诠也?”山僧曰。“崖径多虎,宜早发。”乃下,夜宿归宗寺。次日,过白鹿洞,观五老峰,愈吴障山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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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疑传

明代 • 宋濂

李疑者,居通济门外,闾巷子第执业造其家,得粟以自给。故贫甚,然独好周人急。金华范景淳吏吏部,得疾,无他子弟。人殆之,弗舍。杖踵疑门,告曰:“我不幸被疾矣,人莫舍我。闻君义甚高,能假我一榻乎?”疑许诺,延就坐,迅除明爽室,具床褥炉灶,使寝息其中。征医视脉,躬为煮糜炼药。旦暮置其手,问所苦,如侍亲戚。既而疾滋甚,不能起,溲屎污衾席,臭秽不可近。疑日为刮摩浣涤,不少见颜面。景淳流涕曰:“我累君矣。恐不复生,无以报厚德,囊有黄白金四十余两,在故逆旅邸,原自取之。”疑曰:“患难相恤,人理宜尔,何以报为?”景淳曰:“君脱不取,我死,恐为他人得,何益乎?”疑遂求其里人偕往,携而归。面发囊,籍其数而封识之。数日景淳竟死,疑出私财买棺,殡于城南聚宝山。举所封囊,寄其里人家。书召其二子至。及二子至,取囊按籍而还之。二子以半馈,却弗受,反赆以货,遣归。

平阳耿子廉械逮至京师,其妻孕将育,众拒门不内。金陵俗,妇孕将产者为不祥,逆旅多不舍。妻卧草中以号。疑问故,归谓妇曰:“人孰无缓急,安能以室庐自随哉!且人命至重,倘育而为风露所感,则母子俱死,吾宁舎之而受祸,何忍死其母子乎?”俾妇邀以归产一男。疑命妇事之,如疑事景淳。逾月始辞支去,不取其报。

人用是多疑,名士大夫咸喜与疑交。宋学士曰:“吾与疑往来,识其为人。疑姁姁愿士,非有奇伟壮烈之姿也。而其所为事,乃有古义勇风。是岂可以貌决人材智哉?语曰:举世混浊,清士乃见。吾伤流俗之嗜利也,传其事以劝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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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东风·忧旱

明代 • 金銮

我则见赤焰焰长空喷火,怎能勾白茫茫平地生波!望一番云雨来,空几个雷霆过,只落得焦煿煿煮海煎河。料着这露水珠儿有几多,也难与俺相如救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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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
简介描述:

明朝(1368年―1644年),中国历史上的朝代,由明太祖朱元璋所建。初期建都南京,明成祖时期迁都北京。传十六帝,共计276年。

元末爆发红巾军起义,朱元璋加入郭子兴起义军。1364年称吴王。1368年初称帝,国号大明,定都南京。1421年朱棣迁都北京,以南京为陪都。明初历经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等治世,明初社会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是明朝的鼎盛期。1449年的土木之变是明朝中期的开端,出现长期稳定和守成的局面,宦官专政和首辅之争非常激烈,北方蒙古族和倭寇势力纷至沓来。嘉靖中期以后,改革的潮流越来越强。1582年明神宗亲政,开始进入明朝后期。政治腐败,加征各种赋税导致农民起义,期间女真后金从东北崛起。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朱由检自缢,明朝灭亡,随后清兵入关。1662年南明覆灭。1683年,清军攻占台湾,明郑覆灭。

明代疆域囊括汉地,东北抵日本海、外兴安岭,后缩至辽河流域;北达阴山,后撤至明长城;西至哈密卫,后退守嘉峪关;西南到达缅甸和暹罗北境,后折回约今云南境;并在青藏地区设有羁縻卫所,还曾收复安南。

明朝时期君主专制空前加强,多民族国家也进一步统一和巩固。明初废丞相、设立厂卫特务机构,加强了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但同时也为中后期宦官专政埋下伏笔。明朝时期农民反封建斗争也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明代手工业和商品经济繁荣,出现商业集镇和资本主义萌芽。文化艺术呈现世俗化趋势。据《明实录》载人口峰值为7185万,也有逾亿、近两亿的不同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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