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武穆入见,帝从容问曰:“卿得良马不?”武穆答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臣有二马,故常奇之。日噉刍豆至数斗,饮泉一斛,然非精洁,则宁饿死不受。介胄而驰,其初若不甚疾,比行百馀里,始振鬣长鸣,奋迅示骏,自午至酉,犹可二百里。褫鞍甲而不息不汗,若无事然。此其为马,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求逞,致远之材也。值复襄阳,平杨么,不幸相继以死。今所乘者不然,日所受不过数升,而秣不择粟,饮不择泉。揽辔未安,踊跃疾驱,甫百里,力竭汗喘,殆欲毙然。此其为马,寡取易盈,好逞易穷,驽钝之材也。”帝称善。
岳飞入朝觐见,皇帝从容地问道:“爱卿是否有得到好马?”岳飞回答说:“称好马叫做骥,并不是称赞它的气力,而是称赞它的品德。我曾有这样的两匹马,所以常常对它们的表现感到奇怪。它每天吃豆类达几斗,喝泉水一斛,然而不是精细清洁的饲料和饮水,宁肯饿死也不食饮。给它披挂奔驰,开始速度好像不怎么快,等到行到百余里,就开始竖起马鬣长鸣,快速奔驰,显示出骏马的特点来,从中午到傍晚,还可以行二百里。卸下鞍甲后既不喘粗气,也不流汗,就像没事一样。这样的马,饮食多而且不随便食用,力量充沛而不逞能,是能长途行走的良马啊。适逢收复襄阳,平定杨么,不幸相继而死。现在所乘坐的马不是这样。每天的饮食不超过几升,而且吃不选择饲料,喝不选择泉水,拉住缰绳还未坐稳,就跳跃起来迅速奔跑,刚刚跑了一百里,就力气用尽流汗喘息,像死了一样。这样的马,需求不多,容易满足,喜欢逞能,又容易耗尽气力,是低下的劣马啊。”皇帝说好。
文章一开始先借孔子“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的话提出中心论点,接着就用作者使用过的马匹的不同表现进行论证。先前的马对饲料和饮水的要求不仅多,而且严格,“非精洁宁饿死不受”,它奔跑起来开始并不太快,待百里之后才开始加速,显示出骏马的特点来,半天时间就可行二百里,而且不喘不汗,好像无事一样。如今的马不仅吃得少,且“秣不则粟,饮不则泉”,它抬脚就想跑,刚跑就加速,结果跑不多远就“力竭汗喘,殆欲毙然”。通过这两种马不同表现的对比,有力地论证了文章的中心论点。
这篇文章表面上是在论马,实际上是在论人。那“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逞强”的骏马,实际上就是本领高强,抱负远大,能担当重任的贤才。而“寡取易盈,好逞易穷”的劣马,实际上就是急躁冒进,轻举妄动,目光短浅的庸才。岳飞生当南宋抗金救国最激烈的时代,他的这番议论是有其针对性和现实性的。文中对骏马的评论,就是对抗金勇士们的赞扬和肯定;对劣马的评论,就是对妥协投降者的鞭笞和否定。
在写作上,这篇文章的主要特点就是运用了对比的表现手法。文章将骏马和劣马从饮食、奔跑到奔跑之后的状态,一一作了对比,突出了骏马的优点和劣马的弱点,从而有力地论证了“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的论点。另外,文章在论证时,是以作者亲自使役过的马来作为论据,这更增强了说服力。
宋高宗赵构绍兴七年(1137年)正月,岳飞奉诏入朝觐见高宗,高宗“从容与谈用兵之要”,接着问岳飞:“卿在军中得良马否?”于是,岳飞借论良马以喻论人之道,回答了高宗的询问。后除岳飞为太尉,加食邑五百户,实封三百户,继又除宣抚使兼营田大使。三月扈从高宗至建康,论恢复大计。此时为岳最得志的时期,《良马对》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产生的。
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
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
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
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信义行于君子,而刑戮施于小人。刑入于死者,乃罪大恶极,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宁以义死,不苟幸生,而视死如归,此又君子之尤难者也。方唐太宗之六年,录大辟囚三百余人,纵使还家,约其自归以就死。是以君子之难能,期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归无后者。是君子之所难,而小人之所易也。此岂近于人情哉?
或曰:罪大恶极,诚小人矣;及施恩德以临之,可使变而为君子。盖恩德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曰:太宗之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纵之去也,不意其必来以冀免,所以纵之乎?又安知夫被纵而去也,不意其自归而必获免,所以复来乎?夫意其必来而纵之,是上贼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复来,是下贼上之心也。吾见上下交相贼以成此名也,乌有所谓施恩德与夫知信义者哉?不然,太宗施德于天下,于兹六年矣,不能使小人不为极恶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视死如归,而存信义。此又不通之论也!
然则何为而可?曰:纵而来归,杀之无赦。而又纵之,而又来,则可知为恩德之致尔。然此必无之事也。若夫纵而来归而赦之,可偶一为之尔。若屡为之,则杀人者皆不死。是可为天下之常法乎?不可为常者,其圣人之法乎?是以尧、舜、三王之治,必本于人情,不立异以为高,不逆情以干誉。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左军羊长史,衔使秦川,作此与之。
愚生三季后,慨然念黄虞。
得知千载上,正赖古人书。
圣贤留余迹,事事在中都。
岂忘游心目?关河不可逾。
九域甫已一,逝将理舟舆。
闻君当先迈,负疴不获俱。
路若经商山,为我少踌躇。
多谢绮与甪,精爽今何如?
紫芝谁复采?深谷久应芜。
驷马无贳患,贫贱有交娱。
清谣结心曲,人乖运见疏。
拥怀累代下,言尽意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