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凡五洞,而紫云最胜。余以光绪己亥四月,同陈吉士及其二子一弟,泛舟至岳坟下,道山径至栖霞禅院止焉。出拜宋辅文侯墓,遂至紫云洞。
洞居僧寮右偏,因石势为楼,周以缭垣,约以危栏。据栏下瞩,洞然而深。石级濡滑,盘散乃可下。自下仰观,洞壁穹窿斜上,直合石楼。石根下插,幽窈莫竟。投以小石,琅然作声,如坠深穴。数武以外,微光激射,石隙出漏天小圆明如镜焉。蝙蝠掠人而过。不十步,辄中岩滴。
东向有小门,绝黑。偻而始入,壁苔阴滑,若被重锦。渐行渐豁,斗见天光。洞中廓若深堂,宽半亩许,壁势自地拔起,斜出十余丈。石角北向,壁纹丝丝像云缕。有泉穴南壁下,蓄黛积绿,濧然无声。岩顶杂树,附根石窍。微风徐振,掩苒摇飏,爽悦心目。怪石骈列,或升或偃,或倾或跂,或锐或博,奇诡万态,俯仰百状。
坐炊许,出洞。饮茶僧寮。余方闭目凝想其胜,将图而藏之,而高啸桐、林子忱突至。相见大欢。命侍者更导二君入洞。遂借笔而为之记。
栖霞岭总共有五个洞,而紫云洞最优美。我在光绪己亥年(1899年)四月,同陈吉士和他的两个子以及他的一个弟弟,坐船到岳飞的坟墓下面,走山路到栖霞禅院停下来。去祭拜宋辅文侯墓,就到达紫云洞。
紫云洞在僧人住的小屋的右侧,就着石头形势修建了小楼,周围用围墙围着,又围着很高的栏杆。扶着栏杆往下看,紫云洞很深。石阶光滑,旋转着走才可以下去。从下面往上看,洞壁像天空那样中间隆起斜着向上,直接连着石楼。石根往下插入,幽暗深远像没有底一般。用小石头丢进去,发出琅琅的声响,就像坠入很深的洞穴。几步之外,微弱的光线猛然射来,石缝里露出一块小小的天,又圆又明亮,象镜子一样。蝙蝠轻轻擦着人飞过。不到十步,总是碰上岩上滴下来的水滴。
东面有道小门,极黑。低头曲背才能进去,壁上青苔阴湿柔滑,好像披着几层锦绣。越走越开阔,突然看见天上的光亮。洞里空阔得像很深广的厅堂,有半亩多宽,洞壁拔地而起,斜出十多丈。石角向北,壁上纹理丝丝,就像天上的白云缕缕。有泉水从穴的南壁往下流出,呈现着一派深绿色,静静地停留着,没有一点声响。岩石顶上生长着杂树,把根附着在石头的孔穴。微风徐徐振荡,轻轻地摇动,令人爽心悦目。怪石并列,有的飞升,有的偃卧,有的倾斜着,有的像踮起脚尖站着,有的很尖,有的很大,奇异诡秘,千姿万态,或俯或仰,形状多种多样,各不相同。
坐了大约煮熟一顿饭的工夫,从洞里出来。在僧人住的小屋里饮茶。我这才闭目凝神回想紫云洞的优美景致,准备把它画出来并收藏着。不久,高啸桐、林子忱突然到了,大家相见后很快乐。叫随从的人又领着高啸桐和林子忱二人进入洞中。于是我借笔写了这篇记。
作者下笔,未画龙而先点睛:“栖霞凡五洞,而紫云最胜。”“最胜”二字,如锦上添花,特放异采。接下来叙游踪,笔调也轻快而简捷,在时间、人物、路线的交代中,显示栖霞紫云洞的大方位。
作者的审美兴奋中心,自然还在紫云洞本身。他的介绍象导游一样依照先后顺序进行,一面具体细致地摹景状物,一面随时点染游者的感受心情,情与景随,以求收到情景交融的效果,而其用意则在使读者领略此洞“幽邃诡异”的特色。一个“危”字,不只让你目睹栏杆之高,也预想入洞之险。作者从上下两个角度写洞的危这个特色:从上往下看,“洞然而深,幽窈莫竟”,黑洞洞一片,不见底,到下面再往上仰视,“洞壁穹窿斜上,直合石楼”。往下走,感到石级又湿又滑,身体蹒跚摇晃着才下去。从洞内景物的幽邃阴森,到游人心情的紧张恐怖,从视觉到感觉到触觉,都渲染了一种危险的气氛。古人云:“逼真如画”,此之谓也。
第三段则是介绍了在经历了幽邃曲折和阴森可怖之后出现的胜景生日所激起的美感和愉悦,其更强烈,更有力度的感情,正是紫云洞景观的妙处所在。爬过小门,先是岩壁上的苔藓变得象披上几层锦绣,接着渐走断宽渐豁亮也渐入佳境。陡然看见大片天光,出现了半亩大小宏廓的洞中殿堂。岩壁“自地拔起,斜出十余丈”,石角向北,石纹象丝丝云缕,已经堪称雄奇;更令人惊叹的是洞中有泉,积水成潭,一片深绿,静静地卧在南壁下面。再仰观岩顶,各色杂树扎根在石缝里,微风轻抚,枝叶摇扬,爽人耳目,同时又满目怪石。作者说“奇诡万态,俯仰百状”,毫不过分。的确令人叹为观止。至此我们便可理解作者为什么直到出洞后,在僧房里饮着茶,精神依然沉浸在洞内奇景之中了,他的画虽然没画成,但这幅文字之画,同样让我们饱尝了雄奇之美,至于朋友突至,相见大欢,就更增添了画面上的情趣和色彩。
这篇散文以凝练而生动的文笔描写了紫云洞奇特的自然景观和亲临其境的感受。文章叙事简洁明快,行文注重“雅洁”于简洁平淡的笔墨中蕴寓着丰富的情感。
光绪己亥年(1899年)四月,作者同陈吉士和他的两个子以及他的一个弟弟,一起游览紫云洞。游览之后,作者凝神回想洞中景色,想将其画出,却突然遇到友人,心中大乐,于是写了这篇游记。
宗臣事有征,庙算在休兵。
天与三台座,人当万里城。
朔南方偃革,河右暂扬旌。
宠锡从仙禁,光华出汉京。
山川勤远略,原隰轸皇情。
为奏薰琴唱,仍题宝剑名。
闻风六郡伏,计日五戎平。
山甫归应疾,留侯功复成。
歌钟旋可望,衽席岂难行。
四牡何时入,吾君忆履声。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
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气志是良图。
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予以罪废,无所归。扁舟吴中,始僦舍以处。时盛夏蒸燠,土居皆褊狭,不能出气,思得高爽虚辟之地,以舒所怀,不可得也。
一日过郡学,东顾草树郁然,崇阜广水,不类乎城中。并水得微径于杂花修竹之间。东趋数百步,有弃地,纵广合五六十寻,三向皆水也。杠之南,其地益阔,旁无民居,左右皆林木相亏蔽。访诸旧老,云钱氏有国,近戚孙承祐之池馆也。坳隆胜势,遗意尚存。予爱而徘徊,遂以钱四万得之,构亭北碕,号“沧浪” 焉。前竹后水,水之阳又竹,无穷极。澄川翠干,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为相宜。
予时榜小舟,幅巾以往,至则洒然忘其归。觞而浩歌,踞而仰啸,野老不至,鱼鸟共乐。形骸既适则神不烦,观听无邪则道以明;返思向之汩汩荣辱之场,日与锱铢利害相磨戛,隔此真趣,不亦鄙哉!
噫!人固动物耳。情横于内而性伏,必外寓于物而后遣。寓久则溺,以为当然;非胜是而易之,则悲而不开。惟仕宦溺人为至深。古之才哲君子,有一失而至于死者多矣,是未知所以自胜之道。予既废而获斯境,安于冲旷,不与众驱,因之复能乎内外失得之原,沃然有得,笑闵万古。尚未能忘其所寓目,用是以为胜焉!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疆圻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云台高议正纷纷,谁定当时荡寇勋。
日暮灞陵原上猎,李将军是故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