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湫之瀑烟苍苍,中条之瀑雷硠硠,匡庐之瀑浩浩如河江。
惟有天台之瀑不奇在瀑奇石梁,如人侧卧一肱张。
力能撑开八万四千丈,放出青霄九道银河霜。
我来正值连朝雨,两崖逼束风愈怒。
松涛一涌千万重,奔泉冲夺游人路。
重冈四合如重城,震电万车争殷辚。
山头草木思他徙,但有虎啸苍龙吟。
须臾雨尽月华湿,月瀑更较雨瀑谧。
千山万山惟一音,耳畔众响皆休息。
静中疑是曲江涛,此则云垂彼海立。
我曾观潮更观瀑,浩气胸中两仪塞。
不以目视以耳听,斋心三日钧天瑟。
造物贶我良不悭,所至江山纵奇特。
山僧掉头笑休道,雨瀑月瀑那如冰瀑妙。
破玉裂琼凝不流,黑光中线空明窈。
层冰积压忽一摧,天崩地坼空晴昊。
前冰已裂后冰乘,一日玉山百颓倒。
是时樵牧无声游屐绝,老僧扶杖穷幽讨。
山中胜不传山外,武陵难向渔郎道。
语罢月落山茫茫,但觉石梁之下烟苍苍、雷硠硠,挟以风雨浩浩如河江。
落花飞絮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游丝窗隙,惊飙树底,暗移人世。一梦醒来,起看明镜,二毛生矣。有葡萄美酒,芙蓉宝剑,都未称,平生志。
我是长安倦客,二十年、软红尘里。无言独对,青灯一点,神游天际。海水浮空,空中楼阁,万重苍翠。待骖鸾归去,层霄回首,又西风起。
悔残春、炉边买醉,豪情脱与将去。云烟过眼寻常事,怎奈天寒岁暮?寒且住!待积取叉头,还尔绨袍故。喜馀又怒。怅子母频权,皮毛细相,斗擞已微蛀。
铜斗熨,皱似春波无数,酒痕襟上犹涴。归来未负三年约,死死生生漫诉。凝睇处,叹毳幕氊庐,久把文姬误。花风几度?怕白袷新翻,青蚨欲化,重赋赠行句。
余尝论学问之事,有三端焉,曰:义理也,考证也,文章也。是三者,苟善用之,则皆足以相济,苟不善用之,则或至于相害。今夫博学强识而善言德行者,固文之贵也;寡闻而浅识者,固文之陋也。然而世有言义理之过者,其辞芜杂俚近,如语录而不文;为考证之过者,至繁碎缴绕,而语不可了当。以为文之至美,而反以为病者,何哉?其故由于自喜之太过,而智昧于所当择也。夫天之生才,虽美不能无偏,故以能兼长者为贵。而兼之中又有害焉,岂非能尽其天之所与之量,而不以才自蔽者之难得与?
青浦王兰泉先生,其才天与之,三者皆具之才也。先生为文,有唐宋大家之高韵逸气,而议论考核,甚辨而不烦,极博而不芜,精到而意不至于竭尽。此善用其天与以能兼之才,而不以自喜之过而害其美者矣。先生历官多从戎旅,驰驱梁、益,周览万里,助威国家定绝域之奇功。因取异见骇闻之事与境,以发其瓌伟之辞为古文,人所未有。世以此谓天之助成先生之文章者,若独异于人。吾谓此不足为先生异,而先生能自尽其才,以善承天与者之为异也。
鼐少于京师识先生,时先生亦年才三十,而鼐心独贵其才。及先生仕至正卿,老归海上,自定其文曰《述庵文钞》四十卷,见寄于金陵。发而读之,自谓粗能知先生用意之深。恐天下学者读先生集,第叹服其美而或不明其所以美,是不可自隐其愚陋之识,而不为天下明告之也。若夫先生之持集及他著述,其体虽不必尽同于古文,而—以余此言求之,亦皆可得其美之大者云。
翠帐春寒,玉炉香细,病怀如许。永昼恹恹,黄昏悄悄,金博添愁炷 。薄幸杨花,多情燕子,时向琐窗细语。怨东风、一夕无端,狼藉几番红雨。
曲曲阑干,沉沉帘幕,嫩草王孙归路。短梦飞云,冷香侵佩,别有伤心处。半暖微寒,欲晴还雨,消得许多愁否。春来也、愁随春长,肯放春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