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残雪凝聚的余晖照射在绘有山水画的屏风上,透着阵阵寒意。已到三更时分,远处却传来《梅花落》的笛声。在那无人处,月色微明。
我是人间失意而感伤之人,知道你为何事而两泪纵横。怕是在断肠的笛声里,你回忆起了平生的点点滴滴。
这是一首抒发人生主题的词。上片整体比较平实,主要下力在于营造氛围上。第一句说雪后数日,残雪未销,月色照耀下,皎洁的白光呈现出带着寒意的光辉,五彩的花屏也因这种氛围而冷却了。这点出了环境,包括地点是在房中,时间则是在稍有月色的残雪之夜。接着视角转换,由视觉转移到听觉上。前句的场景“残雪凝辉冷画屏”可以说是看见的,而“落梅横笛已三更”则是听觉感知到的。这句时间上在前一句的基础上精确了,说“已三更”。这句营造了一种孤寂的氛围。试想一位三更难眠的人,在残雪未销的寒冷中独自徘徊,忽然听见横笛,不可谓不令人益发愁肠百结,不能自已。所以说,上片就整体上看,在营造氛围上传承了前人惯用的方法。
下片在写法上显然在上片的情感氛围笼罩下,突然情感爆发开来。下片前两句“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可谓突起得妙绝。纳兰性德将整个世界都客体化,并同自己分离开来,大有屈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情怀,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这两句中有似乎相对的两个主体,一个是“我是人间惆怅客”的“我”,另一个是“知君何事泪纵横”中的“君”。前一个很显然,就是词人自己。后一个“君”则大有可说的地方。或许有读者会以为这个“君”是纳兰性德所思念的那个人,或者他的妻子卢氏、恋人,甚至是他的朋友,等等,但总之,都是真正和“我”相区别的其他人。然而或许并非如此,这个“君”又何尝不能是纳兰性德自己。正因为自己本来知道自己孤独凄苦,饱尝人间离愁别苦,是所谓的“人间客”,因此情不自禁,潸然泪下,又马上回头看见自己竟然在流泪,也更是无人知晓,来给予慰藉,便回头自对自地冷嘲。这种情感又矛盾而又最为合情理。反观后,竟发现自己是如此可怜,竟然连哭泣似乎也毫无价值。最后一句“断肠声里忆平生”犹如妙绝的音乐一样,虽然停止,而余音绕梁,不绝如缕。这一句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是联系了上片下片,将夜半笛声同忆平生结合起来;另一方面,用一个结尾来营造了一个新的开始,也就是“忆平生”三个字,这三个字能引导读者联想到词人生活,去思考更多的东西,可以说是个很好的留白。
全词残雪冷,花屏冷,月光冷,心更冷。
纳兰性德怀经济之才,有“堂构之志”,渴望得到朝廷重用,奋志骋才,有所建树,但却只作了侍卫扈从,因此有志不骋的苦闷时有流露。该词就是他的这种身世之感的词作之一,具体创作时间不详。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古徐州形胜,消磨尽,几英雄。想铁甲重瞳,乌骓汗血,玉帐连空。楚歌八千兵散,料梦魂,应不到江东。空有黄河如带,乱山回合云龙。
汉家陵阙起秋风,禾黍满关中。更戏马台荒,画眉人远,燕子楼空。人生百年如寄,且开怀,一饮尽千钟。回首荒城斜日,倚栏目送飞鸿。
门横皱碧,路入苍烟,春近江南岸。暮寒如剪。临溪影、一一半斜清浅。飞霙弄晚。荡千里、暗香平远。端正看、琼树三枝,总似兰昌见。
酥莹云容夜暖。伴兰翘清瘦,箫凤柔婉。冷云荒翠,幽栖久、无语暗申春怨。东风半面。料准拟、何郎词卷。欢未阑,烟雨青黄,宜昼阴庭馆。
绿树始摇芳,芳生非一叶。
一叶度春风,芳芳自相接。
色杂乱参差,众花纷重叠。
重叠不可思,思此谁能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