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柳絮杨花随风飘到哪里去了呢?原来是被厚厚的冰雪摧残了。五更时分夜阑风寒,这株柳树也显得凄冷萧疏。皎洁的明月无私普照,不论柳树是繁茂还是萧疏,都一般关怀。
最是在繁茂的柳丝摇落的时候,我更免不了回忆起当年的那个女子。梦里又见当年和她幽会的情景,但是好梦易断,断梦难续。遂将愁思寄给西风,可是,再强劲的西风也吹不散我眉间紧锁的不尽忧愁。
从整体上看,景与情贯穿词的始终,相互交综,这首先体现在以情入景。词的上片层层推进的空荡之景,正是表现出了情之痛到极致反而成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词的上片写柳的形态,“飞絮飞花何处是”,咏柳,开门见山,其实就是“飞絮何处是”,但这里特别用了“飞花”的意象,除了造成叠音的声音效果之外,还因为杨花作为诗词当中的一个意象符号,独有一些复杂的涵义。“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作者发问“柳絮飘飞”,命运归属于何处,自问自答说“层冰积雪摧残”。“层冰积雪”出自《楚辞·招魂》,这是一首呼唤逝去者灵魂的诗歌,结合这一背景再分析这首词,就会读出新的含义:咏的是“柳”,目的却是“留”,挽留逝去者的魂魄。那么至此该词的主题也就明朗了,就是悼亡。
“疏疏一树五更寒”,“疏疏一树”正是寒柳的意象,而“五更寒”原本仅仅是一个时间的意象,此时交叠在一起,却把夜阑、更残、轻寒这些意象都赋予柳树,使柳树获得了人格化色彩。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递进一层,表面上是说明月无私,不论柳树是否繁茂,都会把光芒照耀在它身上。其实是作者的自况:柳树即便“疏疏”,即便“憔悴”,也无法减少分毫得到的喜爱;伊人即便永诀,也无法让自己的思念减少分毫。
上片每一句的景物都带着悲凉,句句复现,只有情到深处,痛苦的相思到了极致,笔下才能自然流泻而出,眼前的一切才都变得萧瑟,轻飘,因此才能如此动人。
过片“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与上片是紧密相连的。在“繁丝摇落后”的景色中,一个“转”字道出“忆”的对象是“春山”,即卢氏。虽说是一切景色凋落后才引出人的相思之情,不如说时时刻刻处在相思之中,才能触景生情如此之快、之深,把景看得那么透彻。下片“湔裙”句的梦之景,道出了续情之难,难在与爱妻相处的美景已逝,梦已断。因此,将怨恨归于迎面吹来的西风,在这里又将所有的情归结于景,风吹不散结在眉间的愁怨,哀痛不绝,相思不断,以景来结束,言有尽而意无穷。因情感景,因景感人,自然流泻出至真至情。
这是一首纳兰性德写给亡妻的悼念词,清康熙十六年(1677年)五月三十日,纳兰性德的发妻卢氏因难产夭亡,卢氏死后,纳兰性德追念不已。直到一年之后的冬季,在一个层冰峨峨,积雪千里的冬天凌晨,一夜未眠的纳兰性德看着院中枯枝萧条的柳树,想起亡妻生前的音容笑貌,如今已如柳絮般不知随风消散到哪里,不由得悲从中来,创作了这首《临江仙·寒柳》。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㧐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
绦镟光堪擿,轩楹势可呼。
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小阁倚秋空,下临江渚。漠漠孤云未成雨。数声新雁,回首杜陵何处。壮心空万里,人谁许!
黄阁紫枢,筑坛开府。莫怕功名欠人做。如今熟计,只有故乡归路。石帆山脚下,菱三亩。
春城丽白日,阿阁跨层楼。
苍江忽渺渺,驱马复悠悠。
京洛多尘雾,淮济未安流。
岂不思抚剑,惜哉无轻舟。
夫君良自勉,岁暮勿淹留。
璇室群酣夜,璜溪独钓时。
浮云看富贵,流水淡须眉。
偶应非熊兆,尊为帝者师。
轩裳如固有,千载起人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