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宛转三千曲,浴凫飞鹭澄波绿。何处是归舟,夕阳江上楼。
天憎梅浪发,故下封枝雪。深院卷帘看,应怜江上寒。
波光粼粼的江水蜿蜒曲折,清澈的江面上野鸭嬉戏,白鹭盘翔。在夕阳的余晖里,我独立江边的小楼上久久眺望,可是哪儿有他乘坐的归舟?
上天都憎恨梅花开得太多太盛,用大雪封盖梅的枝头。当他在深院里掀起帘子看时,一定会挂念着我——在江边凄凉的小楼上等着他的情人吧。
此词描写了一位女子盼望情人归来的情景,并暗含漂泊不偶之慨。头两句景象阔大,描绘出一幅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景中含情、情中寓景的江南春意图。首句大笔渲染,雪岸苍茫,随江蜿蜒,状如银河,“三千曲”极言其逶迤不绝。第二句呈现一幅腊去春尽的景色,晴光淑气,凛冽中透露出生机。由此引发出归思:“何处是归舟,夕阳江上楼。”这两句从温庭筠《望江南·梳洗罢》“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与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等处化来,点明此词题旨,是全词的题眼,语淡情浓,耐人寻味。
下片由雪下梅引出闺思。换头句,曰天憎,是天不遂人愿。春天已来,希望已来,梅之纵情开放才把希望加大,但上天讨厌梅花浪发,降大雪将花封盖,又把希望扑灭了。此二句有象征意义。末二句表达了相思之苦,足见两人之心有灵犀:你卷帘既见院里雪下之梅,当知江上寒中之我,你我心照可矣。“江上寒”本是实情,却从对方设想,化实为虚,显得十分空灵。此种推想之写法多为文人所用,如杜甫的《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苏轼的《临江仙·昨夜渡江何处宿》:“想伊归去后,应似我心怀。”“深院”的“深”字表现出院中佳人的无比寂寞、哀愁和伤心。男子为了所谓功名利禄而经年飘荡在外,女子只能独守闺中,忍受孤寂。因有梁元帝《荡妇秋思赋》“荡子之别十年,荡妇之居自怜”的哀叹。这种情况在古代社会比比皆是,它是对那些女子生命活活的摧残。比照之下,此词中的女子虽然也独处深闺,但毕竟还碰上了一个极富深情的郎君,当时不幸中的大幸。
此词构思奇特。上片写景云:“银河宛转三千曲,浴凫飞鹭澄波绿。”已是春意盎然的气氛;而下片又言“天憎梅浪发,故下封枝雪”,则是春归未归之时,按时间顺序而言,似不合逻辑。其实,词中上下片写的是两个春天,这就更强调了女子望夫归来的迫切心情。
全词八句,可谓句句景,亦句句情,景中寓情,情以景见。句式工整,结构精巧,寥寥数语却含丰富之内容,有景有情,有问有答,变化无痕,承转自如,款款深情,绵绵不绝。
此词咏梅雪,而实为羁旅别情之作,其具体创作时间不详。有人说作于周邦彦入太学时期,但没有确证。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沅、湘,北合汉沔,其势益张。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骋骛,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
今张君不以谪为患,窃会计之余功,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无所不快,而况乎濯长江之清流,揖西山之白云 ,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睹其为快也哉!
元丰六年十一月朔日,赵郡苏辙记。
烟波渺渺梦悠悠,家在江南海尽头。
音信稀疏兄弟隔,一声新雁九江秋。
月映林塘澹,风含笑语凉。
俯窥怜绿净,小立伫幽香。
携幼寻新的,扶衰坐野航。
延缘久未已,岁晚惜流光。
弊庐隔尘喧,惟先养恬素。
卜邻近三径,植果盈千树。
粤余任推迁,三十犹未遇。
书剑时将晚,丘园日已暮。
晨兴自多怀,昼坐常寡悟。
冲天羡鸿鹄,争食羞鸡鹜。
望断金马门,劳歌采樵路。
乡曲无知己,朝端乏亲故。
谁能为扬雄,一荐甘泉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