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世人都称赞孟尝君善于得到人才,因此人才都投靠他的门下,而他终于借助他们的力量,从虎豹一样凶恶的秦国逃走。哎呀!孟尝君只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的头目罢了,哪里称得上善于得到人才呢?不是这样的话,他完全可以凭借齐国的强大力量,得到一个真正的人才,就可以南面称王而制服秦国,还用得着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的能力吗?鸡鸣狗盗之辈出入他的门下,这正是真正的人才之所以不到他那里去的原因呀。
全文只有四句话,九十个字,可是转折跌宕,气势充沛。文章第一句话先摆出对孟尝君的传统看法:孟尝君能够礼贤下士,搜罗人才,士所以归附之,最后依靠他们的力量逃离了秦国。这就干脆利索,开门见山地竖起了下文要批驳的靶子,此可谓“立”。第二句先用感叹词“嗟乎”加强语气,然后直截了当地驳斥“能得士”的说法:孟尝君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的头头罢了,怎么能说他“能得士”呢?斩钉截铁,一下子就把士和鸡鸣狗盗之辈区别开,出语警策,反驳有力,此可谓“驳”。第三句转折腾挪,加深反驳之意:凭仗齐国强大的国力,得到一个士,就可以使齐国成为霸主,制服秦国,何至于还要靠鸡鸣狗盗的力量来脱险呢。着重辩证“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的人不足以称“士”,新意独出,直追根本,发人深省。在表明对士的看法中,融入了他自己达则兼济天下的豪情壮志,为一篇文章的旨意所在,此可谓“转”。第四句承接上文,又驳“士以故归之”,下断语作结:鸡鸣狗盗之徒出入其门下,这就是士所以不到孟尝君那里去的原因。补足对孟尝君“能得士”的批驳,结语真可说是警健精辟,劲峭痛快,此可谓“断”。
作者以异于传统的“士”的标准,反驳了史书中所羡称的“孟尝君能得士”之说。对于“士”的这一独特理解和对传统之说的断然否定,从侧面反映出作者自许自负的态度和睨视世俗的胸襟。作者的议论新颖精警,而妙在不觉牵强附会。全文通过立、驳、转、断四层,把“孟尝君能得士”的传统看法一笔扫倒,显得理足神完,语简意深,文短气长,尺幅中具有千里之势,读起来又抑扬顿挫,声韵谐美。这篇短文兼哲理、情趣、气势、音韵之胜,表现了作者思想的敏锐卓绝和写作技巧的高超纯熟。全文九十字,四句话四层意思,简洁紧凑,极尽转折腾挪之能事。首层提出论点,语势缓和;二、三两层为驳论,辞气凌厉,顿作巨澜;末层似老吏断狱牢,起得缓,接得陡,结得疾,为短论的杰构。
这篇文章是作者读《史记·孟尝君传》之后发出的感想,旨在破“孟尝君能得士”的世俗之见。一说该文作于淮南节度判官任上(1042年—1045年),一说作于作者在京直集贤院、为三司度支判官知制诰期间(1059年—1063年)。
村城井水干,远近河流断,近新来好雨连绵。田家接口薥秫饭,书馆充肠苜蓿盘。年成变,欢颜笑颜,到秋来纳稼满场园。
初添野水涯,细滴茅檐下,喜芃芃遍地桑麻。消灾不数千金价,救苦重生八口家。都开罢,荞花豆花,眼见的葫芦棚结了个赤金瓜。
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
颠坑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枝龙眼来。
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
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
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
至今欲食林甫肉,无人举觞酹伯游。
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
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
君不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
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
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
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
绿暗红稀春已暮,燕子衔泥,飞入垂杨处。柳絮欲停风不住,杜鹃声里山无数。
竹杖芒鞋无定据,穿过溪南,独木横桥路。樵子渔师来又去,一川风月谁为主。
平章宅里一栏花,临到开时不在家。
莫道两京非远别,春明门外即天涯。
书来聊得慰怀思,清镜平明见白髭。
明月高楼燕市酒,梅花人日草堂诗。
风光流转何多态,儿女青红又一时。
涧底孤松二千尺,殷勤留看岁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