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子·金雀钗

唐代温庭筠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白话译文

那时我头插金钗,面带微红的羞赧,在花丛中与你短暂相见。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怜,上苍可以作证。

香已燃成灰烬,红烛只剩下蜡泪一滩,恰似你我二人心境。枕上的清泪涟涟,我感受着锦衾的清冷,难耐更漏声声的敲打。

词句注释

  1. 更漏子:词牌名。《尊前集》入“大石调”,又入“商调”。《金奁集》入“林钟商调”。四十六字,前片两仄韵,两平韵,后片三仄韵,两平韵。
  2. 金雀钗:华贵的首饰。白居易《长恨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又作金爵钗。曹植《美女篇》:“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3. 里:雪本作“裏”,误。时:鄂本作“如”,误。
  4. “知我意”二句:上句主语是君,下句主语是我。怜,爱。
  5. 香作穗:谓香烧成了灰烬,像穗一样坠落下来。此处形容男子心冷如香灰。
  6. 山枕腻:谓枕头为泪水所污。腻,指泪污。

作品鉴赏

这首词写的是梦醒之后的感觉和追忆,和另一首《更漏子·柳丝长》的手法近似又不似。近似的是都是在最后一句点明是梦。那里“梦长”是明说,而这里“觉来”则是暗示。但都是从梦中醒来的这一点则是无疑的。所不同的是:《更漏子·柳丝长》没有写梦境,只写梦醒后的苦苦难眠;而这一首却是专写梦境,而把醒时的苦况则轻轻一笔带过,章法极具变化。

此词十分细致地表现了女子对男方的一往情深,以及对爱情的始终不渝。词的上片描写女子与男方的花里相见。开头三句,描写女子整妆而往,在花丛之中与自己的情人相见。“暂时”两字,透露出此种相见乃私相约会,故只能一时而不能长久。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金雀钗,红粉面”,应当是指梦中于“花里暂时相见”的人,不像是说自己。因为人不好自己夸自己是“红粉面”的。所以词人紧接着用醒时的口吻说:“花里暂时相见。”“暂时”是过后的衡量,是追叙的回忆,也是对于梦的一番惆怅。他们在花里暂时的、也就是匆匆的又见了一面了。这是自我安慰,因为聊胜于无;但也充满了惆怅,因为毕竟是梦。相见在梦中,而又匆匆地醒了,所以词人要突出地点明“暂时”二字,以示惆怅。正因为写的是暂时在花中相见的一段情景,所以“金雀钗”、“红粉面”当是相见时见到的那人的模样。这种重复梦中的情景,正是在回味,在念念不忘。

上三句写梦中之景,下三句写梦中之情。“知我意,感君怜。”这里分明有一椿冤事在。怜,是包括爱与哀的意思。唯其爱,是以哀。这两者有连带关系。正因为人好而被冤,这才所以爱而哀。唯其知道爱而哀,所以词人才要说:“知我意。”是表示对对方“知我”“怜我”的感激,这是写情之深。“此情须问天”是对天盟誓,指天以明心的意思,这是写情之坚。由此可见,女子在会见时的感情是何等炽热强烈。

词的下片,描写女子对男方的执着的爱情。从时间上看,写的是“暂时相见”之后;从内容上看,则是对女子内心感情的进一步描写。“暂时相见”之后,女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才花里相会时的情景,以及会见时燃烧在女子心中的爱情的火焰,不但没有消失、减弱,反而更加鲜明、强烈了。于是,女子将这内心的感情,化成了默默的誓言。“香作穗,蜡成泪”,是女子回房时看到的情景。香尽蜡灭,说明时已深夜。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见景生情,托物寄情手法的运用。在女子看来,这香作之穗,蜡成之泪,“还似两人心意”,是“两人心意”相合的心心相印的象征。“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李商隐的传世名句。它以谐音双关和形象的比喻,述说了对所爱者至死不渝的情思和无穷无尽的恨别,表明了自己的一往情深,爱之极至:若要不相思流泪,除非像蚕蜡一样,身死灰尽。词人此处的描写,或许是对李诗的化用。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说得是“两人”而不是一人,是兼及男女双方的,其特点是,男方的心意不是由男一方自己说出,而是由女子代为说出的。这样写,当然是以女子亲身体验到男方的怜爱为基础的,但却更是以女子本身的感情为基础的。代男方言其心意,更可以见其自己的心意。女子虽然知己之心,也知君之意,但毕竟只能“暂时相见”的现实,给她的心情罩上了一层阴影。“暂时”之外的时间是多数的,大量的,而在这些时间里是不能相见的,这不能不使女子感到阵阵愁思袭来。故结末三句,词人以枕腻衾寒,更残漏尽,夜不能寐,来写女子在“暂时相见”之后的孤独和寂寞,这是非常符合女子此时此地的心理状态的。也许,深夜难眠,孤寂难挨的女子,还在回忆着刚才“暂时相见”的情景;或者,正在想着下一次的“暂时相见”从这个角度说,此一结尾又是含蓄有味,余韵不尽的。

这首词很为前人所称赞。它妙就妙在首先给人一个极美的意境,然后一下让人落于冷寂的现实,造成感情上的巨大落差。而在这巨大的落差之间,如瀑布一样的不是空的,不是一片漆黑,而是充满感情的芬芳,溅射出忠贞的奇姿异彩。是以给人以感情上的纯洁化,这在技术上较之从头说起,有着极大的震宕。其实,如果按词的内容来排列,恰好应当调过头来,把末句放在开头。更残、梦醒,一个人睡在冰冷的被子里,想到刚才居然还梦见了情人。她还是那样的漂亮,从服饰到颜色,然后想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从而想到彼此之间的深情厚意。词人为了在写法上突破一般化,是很懂得蒙太奇的手法的,一下把主人公最美的情景推到读者的眼前,然后再夹以回叙。通过现实情与物的化入,最后才使人知道:啊,原来竟是一个梦!不由人不升起一缕惋惜之情而对于现实的理解。

由于温庭筠的词几乎是完全诉之于视觉,温庭筠只是加以组合,通过这画面的组合变化,使读者去理解词人的创伤及思想。因此,这倒很合乎当代的电影语言。

创作背景

此词以女子的身分和口吻描写其心理和感情,为代言体作品。其本事以及具体创作时间未得确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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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出身没落贵族家庭,富有天赋,文思敏捷,每入试,押官韵,八叉手而成八韵,故有“温八叉”之称。于文宗大和二年(828年)或文宗大和三年(829年)出塞。后有蜀地之游,复赴长安。在开成元年(836年),因李翱之荐,得从太子永游。于开成四年(839年)秋,参加京兆府试,荐名居第二,因遭谗毁,被黜落罢举。会昌三年(843年),往返于长安与旧乡吴中之间,曾有湖湘之游。宣宗大中二年(848年),再入科场,然累年不售。宣宗大中九年(855年)再次落第。后入襄阳与荆南幕府从事。咸通三年(863年),返长安闲居,咸通六年(866年),因宰相徐商之荐,任国子监助教。咸通七年(867年)贬方城尉,不久后就死了。

温庭筠精通音律、工诗,与李商隐齐名,时称“温李”。其诗辞藻华丽,浓艳精致,内容多写闺情,少数作品对时政有所反映。其词艺术成就在晚唐诸词人之上,为“花间派”重要词人,对词的发展影响较大。在词史上,温庭筠与韦庄齐名,并称“温韦”。其词作更是刻意求精,注重词的文采和声情,其词现存七十余首,温庭筠被尊为“花间词派”之鼻祖。黄昇在《花庵词选》卷一中评价道:“温庭筠极流丽,宜为花间集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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