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弓弦劲霜封瓦,朴簌寒雕睇平野。
一点黄尘起雁喧,白龙堆下千蹄马。
河源怒浊风如刀,翦断朔云天更高。
晚出榆关逐征北,惊沙飞迸冲貂袍。
心许凌烟名不灭,年年锦字伤离别。
彩毫一画竟何荣,空使青楼泪成血。
燕弓强劲及瓦布满了严霜,寒雕展翅斜视平野色茫茫。
一点黄尘惊起寒雁齐鸣叫,白龙堆下于骑驰骋尘土扬。
黄河源头波浪高涌风更猛,吹散朔云天高气清云远翔。
晚出榆关随同大军和征去,惊得沙石飞迸打在貂袍上。
立志为国建功立业名不朽,只好年年书信来往表心伤。
凌烟阁画图像完竟有何用,空使妻子泪水成血断柔肠。
这是一首描写边塞生活的诗,分为两部分,前六句是第一部分,后六句是第二部分。
第一部分描写了塞外壮丽的景色。诗人在描写塞外景色时,抓住了塞外风大、奇寒与空旷的特点。第一句便紧扣诗题,从“燕弓弦劲”及“霜封瓦”来突出塞外的寒冷。弓弦因寒冷而更加刚劲难张,布满屋瓦之上的严霜更是寒冷的象征。从第二句起,诗人把视线移向了远方。诗人描绘了一幅开阔壮丽的景象:空中的寒雕在展翅飞翔,它陌视着广衷无边的原野,白龙堆下驰骋的千骑扬起的漫天黄尘惊起了寒雁,寒雁的叫声划破了天空的宁静,给这荒凉的塞外增添了生气。白龙堆下千骑驰骋扬起的黄尘本来是遮天盖地,而诗人却说这遮天盖地的黄尘是“一点”,这是由于塞外的原野实在广大无边,所以即使是千骑驰骋扬起的漫天黄尘,从远处看去也只不过是“一点”而已。这一描写衬托出塞外原野无比的广大,开扩人们的胸襟。这首诗的第五、六句继续写景。诗人把笔触移向了黄河的源头,在那里风大浪涌,天高气清,淡淡的白云飞向天边。“风如刀”这一比喻形象地写出了风力之强与气侯的寒冷,又引出了下边“翦断朔云”的诗句。诗人在这里渲染了严峻凛烈的气氛,塑造出心悸神怖的意境。
这首诗的第二部分描写了将士与诗人艰苦的塞外生活,描写了长期远戍塞外的人们与家人的思念。诗人随同大军出了榆关去北征,塞外沙石飞进,打在诗人的貂皮战袍上。在这里,诗人在“沙”字之前加了一个“惊”字,给沙石以人的情感,这一拟人的手法突出了军威的雄壮,雄壮的军威竟使沙石“惊’得飞进起来。此时诗人心脚开阔,气魄豪迈。这些描写与上部分的景物描写高度一致。壮丽的景色为人的活动提供了舞台,而入的活动又给壮丽的景物增添了生机。接下去,诗文的情调有了明显的变化,缠绵取代了旷达,细弱纤巧取代了豪迈壮丽,诗文的情调与闰怨诗的情得有些相似。诗人说自己有心为国建功立业,使自己的图像画于凌烟阁,垂名于后世,可是却由此惹来了没完没了的自己与家人的离愁别绪。想到这些,诗人对图像上凌烟阁产生了怀疑,发出“彩毫一画竟何荣,空使青楼泣成血”的感慨。这是诗人矛盾心理的真实写照,是诗人世界观的反映。同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时代的气息:晚唐政治黑暗,国力日降,在晚唐诗人描写边塞生活的诗中再也唱不出“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从军行》其四)的调子了。
这首诗语言典雅流畅,多处用典故,并运用比喻、衬托等修辞方法,收到了较好的艺术效果。
洪大业,都中人,妻朱氏,姿致颇佳,两相爱悦。后洪纳婢宝带为妾,貌远逊朱,而洪嬖之。朱不平,辄以此反目。洪虽不敢公然宿妾所, 然益嬖宝带,疏朱。后徙其居,与帛商狄姓者为邻。狄妻恒娘,先过院谒朱。 恒娘三十许,姿仅中人,言词轻倩。朱悦之。次日,答其拜,见其室亦有小妻,年二十以来,甚娟好。邻居几半年,并不闻其诟谇一语;而狄独钟爱恒娘,副室则虚员而已。朱一日见恒娘而问之曰:“予向谓良人之爱妾,为其为妾也,每欲易妻之名呼作妾,今乃知不然。夫人何术?如可授,愿北面为弟子。”恒娘曰:“嘻!子则自疏,而尤男子乎?朝夕而絮聒之,是为丛驱雀,其离滋甚耳!其归益纵之,即男子自来,勿纳也。一月后,当 再为子谋之。”
朱从其言,益饰宝带,使从丈夫寝。供一饮食,亦使宝带共之。洪时一 周旋朱,朱拒之益力,于是共称朱氏贤。如是月馀,朱往见恒娘。恒娘喜曰:“得之矣!子归毁若妆,勿华服,勿脂泽,垢面敝履,杂家人操作。一月后, 可复来。”朱从之:衣敝补衣,故为不洁清,而纺绩外无他问。洪怜之,使 宝带分其劳;朱不受,辄叱去之。如是者一月,又往见恒娘。恒娘曰:“孺 子真可教也!后日为上巳节,欲招子踏春园。子当尽去敝衣,袍裤袜履,崭然一新,早过我。”朱曰:“诺。”至日,揽镜细匀铅黄,一如恒娘 教。妆竟,过恒娘。恒娘喜曰:“可矣!”又代挽凤髻,光可鉴影。袍袖不 合时制,拆其线,更作之;谓其履样拙,更于笥中出业履,共成之,讫, 即令易着。临别,饮以酒,嘱曰:“归去一见男子,即早闭户寝,渠来叩关, 勿听也。三度呼,可一度纳,口索舌,手索足,皆吝之。半月后,当复来。” 朱归,炫妆见洪。洪上下凝睇之,欢笑异于平时。朱少话游览,便支颐作情 态;日未昏,即起入房,阖扉眠矣。未几,洪果来款关,朱坚卧不起, 洪始去。次夕复然。明日,洪让之。朱曰:“独眠习惯,不堪复扰。”日既 西,洪入闺坐守之。灭烛登床,如调新妇,绸缪甚欢。更为次夜之约,朱不可;长与洪约,以三日为率。
半月许,复诣恒娘。恒娘阖门与语曰:“从此可以擅专房矣。然子虽美, 不媚也。子之姿,一媚可夺西施之宠,况下者乎!”于是试使睨, 曰:“非也!病在外眦。”试使笑,又曰:“非也!病在左颐。”乃以秋波送娇,又冁然瓠犀微露,使朱效之。凡数十作,始略得其仿佛。恒 娘曰:”子归矣,揽镜而娴习之,术无馀矣。至于床笫之间,随机而动之, 因所好而投之,此非可以言传者也。”朱归,一如恒娘教。洪大悦,形 神俱惑,惟恐见拒。日将暮,则相对调笑,跬步不离闺闼,日以为常,竟不 能推之使去。朱益善遇宝带,每房中之宴,辄呼与共榻坐;而洪视宝带益丑,不终席,遣去之。朱赚夫入宝带房,扃闭之,洪终夜无所沾染。于是 宝带恨洪,对人辄怨谤。洪益厌怒之,渐施鞭楚。宝带忿,不自修,拖敝垢 履,头类蓬葆,更不复可言人矣。
恒娘一日谓朱曰:“我术如何矣?”朱曰:“道则至妙;然弟子能由之, 而终不能知之也。纵之,何也?”曰:“子不闻乎:人情厌故而喜新,重难 而轻易?丈夫之爱妾,非必其美也,甘其所乍获,而幸其所难遘也。纵而饱 之,则珍错亦厌,况藜羹乎!”“毁之而复炫之,何也?”曰:“置 不留目,则似久别;忽睹艳妆,则如新至:譬贫人骤得粱肉,则视脱粟非味矣。而又不易与之,则彼故而我新,彼易而我难,此即子易妻为妾 之法也。”朱大悦,遂为闺中之密友。
积数年,忽谓朱曰:“我两人情若一体,自当不昧生平。向欲言而恐疑 之也;行相别,敢以实告:妾乃狐也。幼遭继母之变,鬻妾都中。良人遇我 厚,故不忍遽绝,恋恋以至于今。明日老父尸解,妾往省觐,不复还矣。” 朱把手唏嘘。早旦往视,则举家惶骇,恒娘已杳。
异史氏曰:“买珠者不贵珠而贵椟:新旧易难之情,千古不能破其 惑;而变憎为爱之术,遂得以行乎其间矣。古佞臣事君,勿令见人,勿使窥 书。乃知容身固宠,皆有心传也。”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凤舞团团饼。恨分破,教孤令。金渠体静,只轮慢碾,玉尘光莹。汤响松风,早减了二分酒病。
味浓香永。醉乡路,成佳境。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乾元岁秋八月,白迁于夜郎,遇故人尚书郎张谓出使夏口。沔州牧杜公、汉阳宰王公,觞于江城之南湖,乐天下之再平也。方夜水月如练,清光可掇。张公殊有胜概,四望超然,乃顾白曰:“此湖古来贤豪游者非一,而枉践佳景,寂寥无闻。夫子可为我标之嘉名,以传不朽。”白因举酒酹水号之曰“郎官湖”,亦由郑圃之有仆射陂也。席上文士辅翼、岑静以为知言,乃命赋诗纪事,刻石湖侧,将与大别山共相磨灭焉。
张公多逸兴,共泛沔城隅。
当时秋月好,不减武昌都。
四座醉清光,为欢古来无。
郎官爱此水,因号郎官湖。
风流若未减,名与此山俱。
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
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