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儿,最高格。
毛衣新成雪不敌,众禽喧呼独凝寂。
孤眠芊芊草,久立潺潺石。
前山正无云,飞去入遥碧。
白鹭儿,品格最高尚。
新长出的洁白羽毛雪都比不上,许多禽鸟大声喧嚷它却独自凝眸沉寂。
它孤独地睡在荒僻茂盛的野草中,久久地卓然特立于潺潺泉水里的石上。
当前山烟云消散的时候,它就展翅迅飞于辽阔的碧空。
这首诗是咏物之作,但又有自寓自喻的况味。诗人赞美小白鹭具有纯洁自守、与众不同的高格调,祝愿着它有远大美好的前程。
“白鹭儿,最高格。”开头两句,就带有人类的道德评价色彩,作者套用到他所描写的动物身上去了,这就决定了这首诗所歌咏的实际对象,决不是现实世界中的无知的鸟,而是意象世界中的具有高尚情操的入。“毛衣新成雪不敌”,小白鹭的品格体现在羽毛的纯洁胜雪,而且不似众禽的喧呼叫噪,好于张扬自炫,而是宁静自守,修身养性,洁身自好。“孤眠芋芊草,久立潺潺石”两句,形象而具体地刻画出白鹭儿的居处环境和神态。它所居之处绿草丰美,芳馨清丽;所立之石乃在潺潺溪水之中,真可谓“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孤眠”、“久立”两句不仅写出白鹭儿的身姿神态,而且象征着不随声附和、不同流合污、洁身自好、独立不移的品格。“前山正无云,飞去入遥碧。”在“孤眠”、“久立”之后,前方没有阻挡,白鹭振翅飞向遥空,“云”在这里已经不是单纯的云彩了,在作者眼里“云”象征着革新的阻力,而“无云”两字寄托着作者的理想,希望在贬谪之后,前方能云雾消散,一片清明,给自己一片施展才华,实现理想的空间。“正无云”而“飞去”更象征着高远的理想,果敢的行动。一个具有高尚品格的人透过白鹭儿的外表清晰地呈现在人们前,诗人所描写的白鹭儿的形象与品格,也正是自己的人格操守的形象体现。从这一角度而言,此诗也具有拟人的表现手法。
白鹭儿的纯白无瑕,象征高尚品格,作者用它来比拟革新志士,比较准确、贴切。雪白的羽毛,象征他们的清白无垢;在众禽的喧哗中保持岑寂,象征他们在宦官嚣张跋扈时不随声附和;孤眠在草泽之间,久立在泉石之上,象征他们虽然被贬谪在荒僻远郡,但坚贞不屈,特然独立,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最后振翼高飞,直入碧霄,更象征他们远大的理想,希望能继续进行革新事业的雄心壮志。对自鹭形象的描写,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使读者从这只纯白的珍禽身上,看到了革新志士的最高尚的情操。
这首诗在《刘梦得文集》中入“乐府”类,是作者学习民歌结出的硕果之一。语言明白如话而流走生动,三、七、五字句相递出现,使句法显得富于变化而不呆板。全诗用入声韵,音长短促,产生直截明快的效果,与内容十分协调。
唐顺宗永贞元年(805年)秋,刘禹锡参加以王叔文为首的政治革新运动失败,“二王八司马”同被贬谪到远僻的地方。刘禹锡所到的地方是朗州(今湖南常德)。他的心情是极不平静的,眼看摧残进步力量的宦官权贵们趾高气扬,而锐意革新的有为之士却窜伏远方,他既抑郁又愤懑,然而却并不消沉。他除了在哲学上提出“人能胜乎天”的反“天命”思想以外,还运用诗歌作武器,尖锐地讽刺、抨击那些害人虐物的宦官权贵,热情地赞美那些志行高洁的被放逐者。前者以《聚蚊谣》脍炙人口,后者则以这一首《白鹭儿》最为突出。
昔在帝妫臣唐之代,天纲浡潏,为凋为瘵;洪涛澜汗,万里无际;长波涾𣵺,迆涎八裔。于是乎禹也,乃铲临崖之阜陆,决陂潢而相沷。启龙门之岝𡾆,垦陵峦而崭凿。群山既略,百川潜渫。泱漭澹泞,腾波赴势。江河既导,万穴俱流,掎拔五岳,竭涸九州。沥滴渗淫,荟蔚云雾,涓流泱瀼,莫不来注。
于(於)廓灵海,长为委输。其为广也,其为怪也,宜其为大也。尔其为状也,则乃浟湙潋滟,浮天无岸;浺瀜沆瀁,渺㳽湠漫;波如连山,乍合乍散。嘘噏百川,洗涤淮汉(海);襄陵广舄(泝),㶀(漻)㵧浩汗。
若乃大明㩠辔于金枢之穴,翔阳逸骇于扶桑之津。彯(漂)沙礐石,荡𩘻岛滨。于是鼓怒,溢浪扬浮,更相触搏,飞沫起涛。状如天轮,胶戾而激转;又似地轴,挺拔而争回。岑岺(岭)飞腾而反复(覆),五岳鼓舞而相磓。𣽴𣸣沦而滀漯,郁沏迭而隆颓。盘盓激而成窟,㴥㴂滐而为魁。㴸泊柏而迆飏,磊匒匌(合)而相豗。惊浪雷奔,骇水迸集;开合解会,瀼瀼湿湿;葩华踧沑,㴿泞潗㵫。
若乃霾曀潜销,莫振莫竦;轻尘不飞,纤萝不动;犹尚呀呷,馀波独涌;澎濞灪䃶,碨磊山垄。尔其枝岐潭瀹,渤荡成汜。乖蛮隔夷,回互万里。
若乃偏荒速告,王命急宣,飞骏鼓楫,泛海凌山。于是候劲风,揭百尺,维长绡,挂帆席;望涛远决,冏然鸟逝,鹬如惊凫之失侣,倏如六龙之所掣;一越三千,不终朝而济所届。
若其负秽临深,虚誓愆祈(衍期),则有海童邀路,马衔当蹊。天吴乍见而仿佛(彷佛),蝄(罔)像暂晓而闪尸。群妖遘迕,眇䁘冶夷。决帆摧橦,戕风起恶。廓如灵变,惚怳幽暮。气似天霄,叆靅(叇)云步(布)。䨹昱绝电,百色妖露。呵㗵掩郁,矆睒无度。飞涝相磢,激势相沏。崩云屑雨,浤浤汩汩。𧿒踔湛𤄶,沸溃渝溢。瀖泋濩渭,荡云沃日。
于是舟人渔子,徂南极东,或屑没于鼋鼍之穴,或挂罥于岑㟼之峰。或掣掣洩洩于裸人之国,或泛泛悠悠于黑齿之邦。或乃萍流而浮转,或因归风以自反。徒识观怪之多骇,乃不悟所历之近远。
尔其为大量也,则南澰朱崖,北洒天墟,东演析木,西薄青徐。经途瀴溟,万万有余。吐云霓,含鱼龙,隐鲲鳞,潜灵居。岂徒积太颠之宝贝,与随侯之明珠。将世之所收者常闻,所未名者若无。且希世之所闻,恶审其名?故可仿像其色,叆霼其形。
尔其水府之内,极深之庭,则有崇岛巨鳌,峌𡸣孤亭。擘洪波,指太清。竭磐石,栖百灵。飏凯风而南逝,广莫至而北征。其垠则有天琛水怪,鲛人之室。瑕石诡晖,鳞甲异质。
若乃云锦散文于沙汭之际,绫罗被光于螺蚌之节。繁采扬华,万色隐鲜。阳冰不冶,阴火潜然。熺炭重燔,吹烱九泉。朱𤒦绿烟,䁏眇蝉蜎。珊瑚琥珀,群产接连。车渠马瑙,全积如山。鱼则横海之鲸,突扤孤游;戛岩㟼,偃高涛,茹鳞甲,吞龙舟,噏波则洪涟踧蹜,吹涝则百川倒流。或乃蹭蹬穷波,陆死盐田,巨鳞插云,鬐鬣刺天,颅骨成岳,流膏为渊。若乃岩坻之隈,沙石之嵚;毛翼产鷇,剖卵成禽;凫雏离褷,鹤子淋渗。群飞侣浴,戏广浮深;翔雾连轩,洩洩淫淫;翻动成雷,扰翰为林;更相叫啸,诡色殊音。
若乃三光既清,天地融朗。不泛阳侯,乘𫏋绝往;觌安期于蓬莱,见乔山之帝像。群仙缥眇,餐玉清涯。履阜乡之留舄,被羽翮之襂纚。翔天沼,戏穷溟;甄有形于无欲,永悠悠以长生。且其为器也,包干之奥,括坤之区。惟神是宅,亦只是庐。何奇不有,何怪不储?芒芒积流,含形内虚。旷哉坎德,卑以自居;弘往纳来,以宗以都;品物类生,何有何无。
石梁度空旷,茅屋临清炯。
俯窥娇饶杏,未觉身胜影。
嫣如景阳妃,含笑堕宫井。
怊怅有微波,残妆坏难整。
门有车马客,驾言发故乡。
念君久不归,濡迹涉江湘。
投袂赴门涂,揽衣不及裳。
拊膺携客泣,掩泪叙温凉。
借问邦族间,恻怆论存亡。
亲友多零落,旧齿皆凋丧。
市朝互迁易,城阙或丘荒。
坟垄日月多,松柏郁芒芒。
天道信崇替,人生安得长。
慷慨惟平生,俯仰独悲伤。
冷清清人在西厢,叫一声张郎,骂一声张郎。乱纷纷花落东墙,问一会红娘,絮一会红娘。枕儿余衾儿剩,温一半绣床,闲一半绣床。月儿斜风儿细,开一扇纱窗,掩一扇纱窗。荡悠悠梦绕高唐,萦一寸柔肠,断一寸柔肠。
欹角枕,掩红窗。梦到江南,伊家博山沈水香。湔裙归晚坐思量。轻烟笼翠黛,月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