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秦邮夜泊船,南湖新涨水连天。
风流不见秦淮海,寂寞人间五百年。
夜泊在秦邮寒雨绵绵,南湖新涨湖水连天。
秦少游的风流不能再见,人间已寂寞了五百年。
全诗从表面看是简单的即景抒情,凭吊前人但细加分析,可闻弦外之音。前两句乍看是赋,是写实境,但赋中有兴,离情于景,情景相生,即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淅沥的雨点敲击船篷,那迷蒙的水汽弥漫天际,不能不使他产生怀古之幽情。第二句写南湖连夜降雨,湖水新涨,推窗远望,一片苍茫,诗人的思绪也随之进入阔的空间。“水连天”三字,确如秦观《送孙诚之尉北海》诗所写的“黏天四无壁”,诗人在构思时受到启发,看来是必然的。
七言绝句短小精粹,但在高手写来,却有深广的容量关键在于如何“纳须弥于芥子”进行高度的艺术概括。此诗可称是这方面的佳作。它前二句写景,但在景语中却暗暗设置意脉,即在“南湖”句中已渐渐引出秦观。至后联遂跌出伤时怀古两个警句,让秦观正式出场手法似一跌宕,意脉上却紧承前联,达到了“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想于绳墨之外”的妙境。
王士祯对秦观极为崇拜,至此诗则云:“风流不见秦淮海,寂寞人间五百年”,雅人深致,寄慨无端,从表面看来,这两句是在慨叹哲人已逝,文坛寂寞;但应该说,暗里却又蕴涵着诗人有心振起诗坛之衰,去管领风骚的豪情。秦观逝世到诗人写这首诗的时候,已是五百六十年,这用“五百年”这个整数去概指,但也可以理解为寂寞的只是其中的五百年,而此后不包括在内。文坛由于没有秦观那样的风流人物而寂寞萧素,现在诗坛这样热闹兴旺,而这又是与王士祯堪称“风流”的作为有关,他自己必不会以为诗坛是寂寞了,所以此诗明说若干年限之内的寂寞,正是为了衬托目前的热闹和繁荣,暗示自己已经管领风骚。
“语贵含蓄……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着者也。”(姜白石《白石道人诗说》)这首小诗的特点,正是多言外之意,前二句写景,后二句抒情,但都很含蓄而不简单直露,前联以托事于物的比兴手法,写寒雨中的凄苦心境;后一联似直露地慨叹大家陨落,文坛寂寞,但暗中又反衬自己振兴诗坛的抱负与所获得的成就。句句都有余意,耐人寻味。诗能言情事而不落言筌,以景物寓意而不着痕迹,真所谓“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清顺治十七年(1660年)农历三月,诗人赴扬州推官任,途经高邮(今属江苏)泊船于高邮南湖,触景生情,遥想出生于高邮的北宋词人秦观而有此作。

儿自去国至今,为时不过四月,何携去千金业皆散尽?是甚可怪!汝此去,为求学也。求学宜先刻苦,又不必交友酬应。千金之资,亦足用一年而有余,何四月未满即已告罄?汝如此浪费,必非饮食之豪,起居之阔,必另有所销耗。吾儿恃有汝父庇荫,然亦当稍知稼穑之艰难,尽其求学之本分。非然者,即学成归国亦必无一事能为。今汝若此,余今而后恐无望于汝矣!用钱事小,而因之息弃学业,损耗精力,虚度光阴,则固甚大也。余前曾致函戒汝,须努力用功,何竟忘之?光阴可贵,求学不易,此中甘苦,应自知之,毋负老人训也。
客舟贪利涉,闇里渡湘川。
露气闻芳杜,歌声识采莲。
榜人投岸火,渔子宿潭烟。
行侣时相问,浔阳何处边?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甚无情、便下得雨僝风僽。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
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约清愁、杨柳岸边相候。
方山子,光、黄间隐人也。少时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之。稍壮,折节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晚乃遁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莫识也。见其所著帽,方屋而高,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遗象乎?”因谓之方山子。
余谪居于黄,过岐亭,适见焉。曰:“呜呼!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何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问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环堵萧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
余既耸然异之,独念方山子少时,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前十有九年,余在岐山,见方山子从两骑,挟二矢,游西山。鹊起于前,使骑逐而射之,不获。方山子怒马独出,一发得之。因与余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世豪士。今几日耳,精悍之色犹见于眉间,而岂山中之人哉?
然方山子世有勋阀,当得官,使从事于其间,今已显闻。而其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皆弃不取,独来穷山中,此岂无得而然哉?
余闻光、黄间多异人,往往佯狂垢污,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傥见之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