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四敛。楼观迥出,高映孤馆。清漏将短。厌闻夜久、签声动书幔。桂华又满。闲步露草,偏爱幽远。花气清婉。望中迤逦,城阴度河岸。
倦客最萧索,醉倚斜桥穿柳线,还似汴堤、虹梁横水面。看浪飐春灯,舟下如箭。此行重见。叹故友难逢,羁思空乱。两眉愁、向谁舒展。
四面的车尘都已平息下来。远处耸立的楼台灯火,映照着这间孤寂的旅舍。夜渐深,我翻书消闷,漏箭的响声传入书帷,我都听厌了。又到了十五月圆时候,我走出室外,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漫步,只挑偏僻幽静的方向行去。清婉的花香在我周围浮荡。抬头望去,城墙投下的阴影延伸着,一直抵达河岸上。
我这个疲倦的旅人是多么冷清孤独!带着几分酒意,倚靠着斜跨于柳丝之间的桥栏。这多像在汴京隋堤送别友人时,站在横跨水面的虹桥上,目送着灯火在波浪里颠簸,船儿箭一般地向下游驶去我这次回去,又将重见汴京的景物,可叹老朋友却难以相逢了。我徒然觉得此际的心情乱纷纷的。啊,这堆积在两眉间的愁闷,叫我到哪儿去消解呢。
该词上片分三个画面。“暗尘四敛”三句写窗外夜色。“暗”字点出天已晚,四面八方的车尘都平息下来。楼观本来是客观存在,并非片刻间出现,原来这是清真贯用的以动态写静物的手法,显得生动;另一方面,这样描写也更符合客观实际,因为楼台中灯火明亮,显出轮廓,好似远处耸立而起;它高高地映照着自已孤寂的旅舍。以上是诗人窗内所见。楼观与孤馆相对照,一种孤独之感渐渐在诗人心灵中萌发。“清漏将短”三句写室内情景。夜渐渐深了,漏箭的滴水声传入书帷,诗人看书的心情被它所干扰,感到十分厌烦。“签声动书幔”的“动”字,是一个炼字,既写出漏声传入书幔之动态,又蕴含涛人内心被漏声所扰动之意。开头三句景色,实是诗人被漏声所“动”而举目所见:孤独之感既然油然而生,再也无法继续看书了。于是便起身出外散心。“桂华又满”至上结,写诗人出外所见景色。又是满月时候了,诗人漫步于沾满露珠的草地上,偏爱朝清幽静远之处走。夜空中飘浮着清婉的花香,放眼望去,月光将曲折连绵的城墙阴影,投掷在河岸上。
换头揭示主题: “倦客最萧索”,起承上启下作用。下片分两个画面:一是醉倚斜桥的远景。这里的“醉”字值得推敲。按上文,诗人从书斋中外出,踏着月色走向幽静之处,望着城阴度河岸,其时其地似乎并无饮酒迹象。只能解释为临行前曾借酒浇愁,而在上片省略了:此刻他带着几分醉意,倚在掩映于丝丝弄碧的柳条的斜桥上。“醉倚斜桥穿柳线”是词的语言,主语省略。“醉倚斜桥”是动宾结构,“醉”是状语。“穿柳线”可看作是定语后置的补充成分。其补充修饰的是宾语“斜桥”,这种语法结构在古典诗词中是常见的。诗人触景生情,感到这斜桥仿佛是汴京隋堤上横跨于水面上的虹桥,在那里曾留下与友人们多少惜别的足迹。接着是一个特写的近景画面:桥下舟行如箭,船上的灯影闪烁于波浪中,浮光耀金,诗人不禁思绪万千。舟行虽多,可其中都没有他的朋友,这次重返汴都,可叹旧友是难以重逢了。他徒然觉得此际的思绪乱纷纷的,那凝聚于两眉间的千愁万恨,无法向人舒展。
这首词描写的是作者宦途失意、流落他乡所引起的倦客之悲和对故友的怀念。就四声、韵脚与句式长短来看,下片变化很大,五、七、九字的句式,占据主导地位,只是在后面穿插使用三个四字句。感情比上片有明显变化,节奏也变得急骤而有较大的起伏。领字,如“厌闻”“望中”“还似”“看”“叹”等,在词中起着穿针引线、转换语气的作用,更增添了音节的激越。这样的节奏和句法都是随着声情变化而来的。而且与词的内容结合得十分紧密,非洞晓音律的音乐家,是不能做到这一步的。
政和五年(1115年),词人被任命为秘书监,进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这首词可能是从明州任上赴京途中所作。
姑苏台上乌啼曙,剩霸业,今如许。醉后不堪仍吊古。月中杨柳,水边楼阁,犹自教歌舞。
野花开遍真娘墓,绝代红颜委朝露。算是人生赢得处。千秋诗料,一抔黄土,十里寒螿语。
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
应似天台山上月明前,四十五尺瀑布泉。
中有文章又奇绝,地铺白烟花簇雪。
织者何人衣者谁?越溪寒女汉宫姬。
去年中使宣口敕,天上取样人间织。
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
广裁衫袖长制裙,金斗熨波刀剪纹。
异彩奇文相隐映,转侧看花花不定。
昭阳舞人恩正深,春衣一对直千金。
汗沾粉污不再着,曳土踏泥无惜心。
缭绫织成费功绩,莫比寻常缯与帛。
丝细缲多女手疼,扎扎千声不盈尺。
昭阳殿里歌舞人,若见织时应也惜。
临湖门外是侬家,郎若闲时来吃茶。
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