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敕勒川的平原上,在高峻的阴山下。
天像一顶宽大无比的蒙古包,笼罩着四面八方辽阔的原野。
青天苍苍,大地茫茫,风吹过来草低头,顿时显出成群成群肥硕的牛羊。
这首民歌出色地描绘了当时祖国北方草原的辽阔壮美,前四句歌唱敕勒族的生活环境,后三句写敕勒族人民的劳动生活。全诗境界开阔,音调雄壮,语言明白如话,有很强的艺术概括力。
“敕勒川,阴山下”,诗歌一开头就以高亢的音调,吟咏出北方的自然特点,无遮无拦,高远辽阔。敕勒人歌唱他们所生活的土地时,是以一座气势磅礴、雄伟无比的大山作为背景的。这简洁的六个字,格调雄阔宏放,呈现出强大的气势和力量。“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这两句承上面的背景而来,极言画面之壮阔,天野之恢宏。同时,抓住了这一民族生活的最典型的特征,近取诸身,以人们所熟悉的“穹庐”作比,形象地描绘了一幅一望无碍的辽阔画卷。字面上虽无辽阔字样,但辽阔之景却收入眼前。“天苍苍,野茫茫”,写天、写野,但从另一角度进一步摹写草原的宽阔壮美。作者运用叠词的形式,极力突出天空之苍阔、辽远,原野之碧绿、无垠,显现出游牧民族博大的胸襟、豪放的性格。这两句仍然以浑浑浩浩的笔调写景,但这已经为下一句作背景了。“风吹草低见牛羊”,更是写景如画。这最后一句是全文画龙点睛的一笔,描绘出一幅殷实富足、其乐融融的景象。这里不仅呈现出的是自然风物,而且隐约可见的还有牧民们的活动,真是似静而有动,似动而有静。这些牛羊的主人,即勇敢豪爽的敕勒人,给苍茫大地带来蓬勃生机,带来美的意蕴。
这首歌音调抑扬顿挫,歌辞语意浑然,具有鲜明的游牧民族的色彩,具有浓郁的草原气息。从语言到意境可谓浑然天成,它质直朴素、意韵真淳。语言无晦涩难懂之句,浅近明快、酣畅淋漓地抒写了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彪悍豪迈的情怀。
公元四到六世纪,中国北方大部分地区处在鲜卑、匈奴等少数民族的统治之下,先后建立了北魏、北齐、北周等五个政权,历史上称为“北朝”。北朝民歌主要是北魏以后用汉语记录的作品。根据《通鉴》胡注“斛律金出敕勒”,可知《敕勒歌》是北齐斛律金所唱的“敕勒”民歌。《乐府解题》说“其歌本鲜卑语,易为齐言”,表明这是一篇翻译作品。
《敕勒歌》文本最早见录于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中的第八十六卷《杂歌谣辞》。在史书中,最先提到《敕勒歌》的是唐朝初年李延寿撰的《北史》卷六《齐本纪》:东魏武定四年(546年),东魏权臣高欢率兵十万从晋阳南向进攻西魏的军事重镇玉壁(今山西南部稷山县西南),折兵七万,返回晋阳途中,军中谣传其中箭将亡,高欢带病强自设宴面会大臣。为振军心,他命部将斛律金唱《敕勒歌》,遂使将士怀旧,军心大振。《乐府广题》云:“北齐神武攻周玉壁,士卒死者十四五,神武恚愤,疾发。周王下令曰:‘高欢鼠子,亲犯玉壁,剑弩一发,元凶自毙。’神武闻之,勉坐以安士众。悉引诸贵,使斛律金唱《敕勒》,神武自和之。”
《敕勒歌》作者到底是谁,各界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作者就是斛律金,有人认为斛律金只是作者之一,有人则认为斛律金只是已知最早的演唱者,而非作者。还有人认为是斛律金之子斛律光所作,或认为是高欢所作。而一般认为这是敕勒人民间或集体创作的民歌,产生的时期为五世纪中后期。
《敕勒歌》流传很广,其价值绝不仅仅在于文学方面,它也是民族文化间互相影响、南北诗风互相融合的实例;也是中华境内各族从征战对抗走向和解交融的历史见证,是一元主体、多元格局中华文化形成过程中的典型个案。后世对《敕勒歌》的学术研究众多,涉及这首歌的创作背景、创作年代、创作地域、歌词作者、歌词语言、歌词释文,歌的科学价值,敕勒川的地望,歌与斛律金的关系,敕勒族的命运等方面。有众多学者对这些方面进行了探索和研究,如:王达津《〈敕勒歌〉小辨》 (《光明日报》1983年4月12日) ,刘先照《千古绝唱〈敕勒歌〉》 (《文学评论》1980年第6期),吴庚舜、侯尔瑞《关于〈敕勒歌〉的创作背景、作者及其他》 (《河北师院学报》 1981年第1期) ,永安《民族大融合的瑰宝——关于〈敕勒歌〉的产生和流传》 (《文学遗产》1987年第6期),赵慧文《风光如画一一读〈敕勒歌〉》(《中学语文教学》1982年第5期),周蒙、冯宇《雄浑质朴率真自然——〈敕勒歌〉论析》(《蒲峪学刊》1989年第3期),李丰旺《〈敕勒歌〉确系山西民歌》(《历史大观园》1992年第12期), 等等。
非有先生仕于吴,进不能称往古以厉主意,退不能扬君美以显其功,默然无言者三年矣。吴王怪而问之曰:“寡人获先人之功,寄于众贤之上,夙兴夜寐,未尝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举,远集吴地,将以辅治寡人,诚窃嘉之。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虚心定志,欲闻流议者,三年于兹矣。今先生进无以辅治,退不扬主誉,窃不为先生取之也。盖怀能而不见,是不忠也;见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
吴王曰:“可以谈矣,寡人将竦意而听焉。”先生曰:“于戏!可乎哉?可乎哉?谈何容易!夫谈者有悖于目、拂于耳、谬于心而便于身者;或有说于目、顺于耳、快于心而毁于行者,非有明王圣主,孰能听之矣?”吴王曰:“何为其然也?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先生试言,寡人将听焉。”先生对曰:“昔者关龙逢深谏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纣。此二臣者,皆极虑尽忠,闵主泽不下流,而万民骚动,故直言其失,切谏其邪者,将以为君之荣,除主之祸也。今则不然,反以为诽谤君之行,无人臣之礼,果纷然伤于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为天下笑。故曰:谈何容易!是以辅弼之臣瓦解,而邪谄之人并进,遂及飞廉、恶来革等。二人皆诈伪,巧言利口,以进其身;阴奉雕琢刻镂之好,以纳其心。务快耳目之欲,以苟容为度。遂往不戒,身没被戮,宗庙崩弛,国家为虚。放戮贤臣,亲近谗夫。《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此之谓也。故卑身贱体,说色微辞,愉愉呴呴终无益于主上之治,即志士仁人不忍为也。将俨然作矜庄之色,深言直谏,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损百姓之害;则忤于邪主之心,历于衰世之法。故养寿命之士莫肯进也,遂居深山之间,积土为室,编蓬为户,弹琴其中,以咏先王之风,亦可以乐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齐避周,饿于首阳之下,后世称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戄然易容,捐荐去几,危坐而听。先生曰:“接舆避世,箕子被发佯狂。此二子者,皆避浊世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圣主,得赐清燕之间,宽和之色,发愤毕诚,图画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体,下以便万民,则五帝三王之道,可几而见也。故伊尹蒙耽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太公钓于渭之阳,以见文王。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诚得其君也。深念远虑,引义以正其身,推恩以广其下;本仁祖谊,襃有德,禄贤能,诛恶乱;总远方,壹统类,美风俗,此帝王所由昌也。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则天地和洽,远方怀之,故号圣王,臣子之职即加矣。于是裂地定封,爵为公侯;传国子孙,名显后世,民到于今称之,以遇汤与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龙逄、比干独如彼,岂不哀哉!故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穆然,俯而深惟,仰而泣下交颐,曰:“嗟乎!余国之不亡也,绵绵连连,殆哉世之不绝也。”于是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贤才,布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躬亲节俭,减后宫之费,捐车马之用;放郑声,远佞人;省庖厨,去侈靡,卑宫馆,坏苑囿,填池堑,以与贫民无产业者。开内藏,振贫穷,存耆老,恤孤独,薄赋敛,省刑辟。行此三年,海内晏然,天下大治,阴阳和调,万物咸得其宜。国无灾害之变,民无饥寒之色,家给人足,畜积有余。囹圄空虚,凤凰来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远方异俗之人,向风慕义,各奉其职而来朝贺。
故治乱之道,存亡之端,若此易见,而君人者莫肯为也。臣愚窃以为过,故《诗》曰:“王国克生,惟周之贞。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孔雀尾拖金线长,怕人飞起入丁香。越女沙头争拾翠,相呼归去背斜阳。
幸与松筠相近栽,不随桃李一时开。
杏园岂敢妨君去,未有花时且看来。
贞元十一年九月,愈如东京,道出田横墓下,感横义高能得士,因取酒以祭,为文而吊之,其辞曰:
事有旷百世而相感者,余不自知其何心。非今世之所稀,孰为使余欷歔而不可禁?余既博观乎天下,曷有庶几乎夫子之所为?死者不复生,嗟余去此其从谁?当秦氏之败乱,得一士而可王,何五百人之扰扰,而不能脱夫子於剑铓?抑所宝之非贤,亦天命之有常。昔阙里之多士,孔圣亦云其遑遑。苟余行之不迷,虽颠沛其何伤?自古死者非一,夫子至今有耿光。跽陈辞而荐酒,魂仿佛而来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