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花残莫怆然,花须终发月终圆。
更能何事销芳念,亦有浓华委逝川。
一曲艳歌留婉转,九原春草妒婵娟。
王孙莫学多情客,自古多情损少年。
作者友人歌姬去世,此诗为劝慰友人而作。首句谓月缺花残乃人间既不可避免又常有之事,不必过度伤心,次句是宽慰友人之语。三句谓自己能理解友人,诚无他事可阻止友人伤悼歌姬之念,然而落花随川流东去亦是常有之事,不独歌姬独亡。五六句赞美歌姬,谓便是墓草也应嫉妒其婉转之歌声和婵娟之美色,同时也表达了飞卿对歌姬“委逝川”的同情和怜惜。末二句谓友人当节哀,自古多情之人哀伤过度,除自损外,对亡人实无益处,况且亡人于九泉之下亦未必愿意看到未亡人因过分哀伤而自损的结果。 全诗以劝慰为主,其间穿插对歌姬的赞美与同情是为了把自己与友人划为同类,使友人觉得飞卿亦真为佳人“委逝川”而悲痛。众所周知,同病之人往往可以互怜,同病之人互相劝慰的言语往往也比局外人的话更能触动人心,飞卿如此写,大概有此目的。
长沙入楚深,洞庭值秋晚。
人随鸿雁少,江共蒹葭远。
历历余所经,悠悠子当返。
孤游怀耿介,旅宿梦婉娩。
风土稍殊音,鱼虾日异饭。
亲交俱在此,谁与同息偃。
十年燕月歌声,几点吴霜鬓影。西风吹起鲈鱼兴,已在桑榆晚景。
荣枯枕上三更,傀儡场头四并。人生幻化如泡影,那个临危自省?
岸边烟柳苍苍,江上寒波漾漾。阳关旧曲低低唱,只恐行人断肠。
十年书剑长吁,一曲琵琶暗许。月明江上别湓浦,愁听兰舟夜雨。
二月饶睡昏昏然,不独夜短昼分眠。
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故乡门巷荆棘底,中原君臣豺虎边。
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
战罢秋风笑物华,野人偏自献黄花。
已看铁骨经霜老,莫遣金心带雨斜。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余者乎?
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余朝京师,生以乡人子谒余,撰长书以为贽,辞甚畅达,与之论辨,言和而色夷。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其将归见其亲也,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谓余勉乡人以学者,余之志也;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余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