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杨花

明代陈子龙

百尺章台撩乱飞,重重帘幕弄春晖。怜他飘泊奈他飞。

澹日滚残花影下,软风吹送玉楼西。天涯心事少人知。

白话译文

杨花在高高的专门送别的章台旁缭乱飞舞,在重重帘幕前的春天阳光中翻腾,可怜啊,它这样无止境地飘泊,但又有什么办法不让它飞扬呢。

在淡淡的日光中慢慢飘摇洒落于花丛阴影下,又被温熙的和风吹拂到华美的高楼的西边,如那在天涯飘泊流离的旅人一样,它的心事少有人知道。

词句注释

  1. 浣溪沙: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双调四十二字,上片三句三平韵,下片三句两平韵。
  2. 杨花:即柳絮。
  3. 百尺章台:典出韩翃与柳氏的爱情故事。暗指柳如是当时居住高楼,名望甚高,难以攀折。章台,原系汉长安的街道名,多设歌楼妓馆,遍植杨柳,唐宋诗词中多用以指秦楼楚馆。撩乱飞:思绪撩乱纷纷之意。撩乱,纷乱之意。
  4. 重重帘幕:指柳氏所居之深宅大院,甚为豪华;亦喻指陈柳婚姻中的重重障碍。弄:舞弄。春晖:指春色,春光。
  5. “怜他”句:眼看杨花(暗指章台女子)随风飘零,却又无可奈何。奈,无奈。
  6. “澹日”句:意为杨花之飘零,使天空迷蒙失色,似乎黯淡的太阳是在花影中滚动。澹日,指暗淡的日子。澹,同“淡”。
  7. 软风:指柔和的微风。玉楼:华丽的楼房;亦指仙人居处。《十洲记·昆仑》:“其一角有积金为天墉城,面方千里,城上……玉楼十二所。”
  8. 天涯心事:相隔天涯,彼此间的情意。

作品赏析

此词上片“百尺章台撩乱飞,重重帘幕弄春晖”,是对柳如是处于名妓生活的写照。尽管章台既高又深,杨花还是吹来、寻来,撩拨人心。表面看来,杨花是在春光中飞舞;其实,杨花飞送,春已将阑。这里明写杨柳,暗喻柳如是之姓,语意双关。这两句描写柳如是当时在妓女界的名望、地位及其豪华生活。对这位功名未就、生活拮据的年少书生陈子龙来说,自然既存爱慕之心,又有怜惜之意。遂有“怜他漂泊奈他飞”的感慨。柳如是幼年即为周道登玩弄于股掌之上,年十五流落风尘,漂泊的命运犹如杨花柳絮,引起陈子龙的怜惜与同情;加以对柳如是深情相爱,但由于自己生计尚不富裕,家有嫡妻把持,无法将柳如是救出水火,结为鸾凤,在这无奈之中,只有像杨花一样,任它随风飘荡了。

下片“淡日滚残花影下,软风吹送玉楼西”,这里将柳如是的未来生涯,继续比作杨花柳絮,作动态的描述加以警告。就是说,不须要强劲的风,即可轻轻地将花下的絮球吹到楼边墙角,了它残生。这里有着深刻的含义,作者向他的恋人柳如是提示:不要只看到在这青春盛日,被那名流学士竞相追逐的繁华似锦的生活(指上片“重重帘幕弄春晖”的盛况),还须想到日后年老色衰,渐渐为人所弃的暗淡日子里的悲惨处境。上片一个“弄”字,下片一个“残”字,上片渲染“春晖”,下片揭示“澹日”,一前一后,遥相呼应,一喜一悲,相互映照,很是值得玩味。最后以“天涯心事少人知”作结,真是语重心长,含情脉脉,其中蕴藏着无限感人的肺腑之言。此句含蓄有致,“天涯心事”,究竟具体指什么,都未明言,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

这首短短的小令,感情丰富真挚,笔调高雅蕴藉,非大手笔莫能为之。由此即可看出作者的真情实感及文学才华。

创作背景

陈子龙与柳如是有一段哀婉的情缘。明思宗崇祯八年(1635年)春季至夏初,陈子龙与柳如是同居于松江生生庵别墅南楼,由于陈子龙之妻张氏的不容和其他种种原因,两人只得分手。于此前后,凡关涉杨柳之吟咏,大都是陈子龙抒露此段情爱之作。这阕小令即借咏物以写此段情缘。

名家点评

  • 清代王士祯:“不著色相,咏物神境。”(《陈忠裕全集》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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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台西复行堤间,一里,度一平桥,又二里,入浪穹东门。一里,抵西山之下,乃南转入护明寺,憩行李于方丈。寺东向,其殿已久敝,僧方修饰之。寺之南为文昌阁,又南为文庙,皆东向,而温泉即洋溢于其北。既憩行李,时甫过午,入叩何公巢阿,一见即把臂入林,欣然恨晚,遂留酌及更,仍命其长君送至寺宿焉。何名鸣凤,以经魁初授四川郫县令,升浙江盐运判官。尝与眉公道余素履,欲候见不得。其与陈木叔,有“死愧王紫芝,生愧徐霞客”之句,余心愧之,亦不能忘。后公转六安州知州,余即西游出门。至滇省,得仕籍,而六安已易人而治;讯东来者,又知六安已为流寇所破,心益忡忡。至晋宁,会教谕赵君,为陆凉人,初自杭州转任至晋宁,问之,知其为杭州故交也,言来时从隔江问讯,知公已丁艰先归。后晤鸡足大觉寺一僧,乃君之戚,始知果归,以忧离任,即城破,抵家亦未久也。

十九日何君复具餐于家,携行李入文庙西庑,乃其姻刘君匏石读书处也。上午,何君具舟东关外,拉余同诸郎四人登舟。舟小仅容四人,两舟受八人,遂泛湖而北。舟不用楫,以竹篙刺水而已。渡湖东北三里,湖心见渔舍两三家,有断埂垂杨环之。何君将就其处,结楼缀亭,绾纳湖山之胜,命余豫题联额,余唯唯。眺览久之,仍泛舟西北,二里,遂由湖而入海子。南湖北海,形如葫芦,而中束如葫芦之颈焉。湖大而浅,海小而深,湖名茈碧,海名洱源。东为出洞鼻,西为剸头村,北为龙王庙,三面山环成窝,而海子中溢,南出而为湖。海子中央,底深数丈,水色澄莹,有琉璃光穴从水底喷起,如贯珠联璧,结为柱帏,上跃水面者尺许,从旁遥觑水中之影,千花万蕊,喷成珠树,粒粒分明,丝丝不乱,所谓“灵海耀珠”也。山海经谓洱源出罢谷山,即此。杨太史有泛湖穷洱源遗碑没山间,何君近购得之,将为立亭以志其胜焉。从海子西南涯登陆,西行田间,入一庵,即护明寺之下院也。何君之戚,已具餐庵中,为之醉饱。下午,仍下舟泛湖,西南二里,再入小港,何君为姻家拉去,两幼郎留侍,令两长君同余还,晚餐而宿文庙西庑。

二十日何君未归,两长君清晨候饭,乃携盒抱琴,竞堤而东,再为九炁台之游。拟浴于池,而浴池无覆室,是日以街子,浴者杂沓,乃已。遂由新庵掬蛇口温泉,憩弄久之,仍至九炁台,抚琴命酌。何长君不特文章擅藻,而丝竹俱精。就龟口泉瀹鸡卵为餐,味胜于汤煮者。已而寺僧更出盒佐觞,下午乃返。西风甚急,何长君抱琴向风而行,以风韵弦,其声泠泠,山水之调,更出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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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君未生与余未相见,而其精神、志趋、形貌、辞气,早熟悉于刘北固、古塘及宋潜虚,既定交,潜虚、北固各分散。余在京师、及归故乡,惟与未生游处为长久。北固客死江夏,余每戒潜虚:当弃声利,与未生归老浮山。而潜虚不能用。余甚恨之。

辛卯之秋,未生自燕南附漕船东下,至淮阴,始知《南山集》祸作,而余已北发。居常自怼曰:“亡者则已矣,其存者,遂相望而永隔乎!”己亥四月,余将赴塞上,而未生至自桐,沈阳范恒庵高其义,为言于驸马孙公,俾偕行以就余。既至上营,八日而孙死,祁君学圃馆焉。每薄暮,公事毕,辄与未生执手溪梁间,因念此地出塞门二百里,自今上北巡建行宫始二十年,前此盖人迹所罕至也。余生长东南,及暮齿,而每岁至此涉三时,其山川物色,久与吾精神相凭依,异矣。而未生复与余数晨夕于此,尤异矣。盖天假之缘,使余与未生为数月之聚;而孙之死,又所以警未生而速其归也。

夫古未有生而不死者,亦未有聚而不散者。然常观子美之诗,及退之、永叔之文,一时所与游好,其入之精神;志趋、形貌、辞气若近在耳目间,是其人未尝亡而其交亦未尝散也。余衰病多事,不可自敦率,未生归与古塘各修行著书,以自见于后世,则余所以死而不亡者有赖矣,又何必以别离为戚戚哉!

陈子龙
简介描述:

陈子龙(1608年-1647年),初名陈介,字人中,更字卧子,又字懋中,号轶符、海士,晚年自号大樽。南直隶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区)人。工部侍郎陈所闻之子。明朝末年大臣、学者、文学家、民族英雄。

陈子龙早年曾受夏允彝推崇,于崇祯初年参加以张溥、张采为首的“复社”,又与夏允彝、徐孚远、周立勋等结“几社”,为“几社六子”之一。崇祯十年(1637年),中进士,选授惠州司理,随后丁母忧;服除后授绍兴府推官。明亡后,以兵科给事中起复。顺治二年(弘光元年,1645年),与沈犹龙起兵松江开展抗清活动,后事败隐居。隆武年间加入吴昜义军,隆武帝授兵部左待郎、左都御史,鲁王监国授兵部尚书、节制七省漕务。顺治四年(永历元年,1647年),为提督吴胜兆作书潜通明守将黄斌卿反正。最终遭泄密被捕,于五月十三日投水殉国,享年四十岁。乾隆朝谥“忠裕”。

陈子龙是明末重要作家,其诗歌成就较高,形成沉雄瑰丽的独特风貌,为云间诗派首席,被誉为“明诗殿军”。亦工词,为婉约词名家、云间词派盟主,被誉为“明代第一词人”、清词中兴的开创者。骈文精妙,奏疏与策论功底深厚,小品文自成一格。曾主编《皇明经世文编》,删改徐光启《农政全书》并定稿。著有《安雅堂稿》18卷(明末刊本),诗集《湘真阁稿》6卷(明末刊本)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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