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柳烟中闻晓乌,风吹玉漏尽铜壶。
内官先向蓬莱殿,金合开香泻御炉。
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
月殿影开闻夜漏,水精帘卷近银河。
玉阶容卫宿千官,风猎青旂晓仗寒。
侍女先来荐琼蕊,露浆新下九霄盘。
九重天乐降神仙,步舞分行踏锦筵。
嘈囋一声钟鼓歇,万人楼下拾金钱。
金吾持戟护新檐,天乐声传万姓瞻。
楼上美人相倚看,红妆透出水精帘。
烟雾缭绕在宫禁的柳树间,隐约传来乌鸟的啼鸣。微风吹拂下玉漏声渐渐停歇,铜壶中的水也已滴尽。
宫中的内官们早已先行前往蓬莱殿。金色的香炉盒被打开,香气四溢,她们为御炉添上新的香料。
耸入云霄的金屋玉楼,响起了阵阵悦耳的笙歌。秋风一缕送来凉意,听到宫女们在戏谑挑逗。
在朦胧月光下殿门半开,静听更深夜阑铜壶滴漏。她把水晶帘高高卷挂,只有银河陪伴度深秋。
玉石砌成的台阶上,宿卫的官员们整夜守候。清晨的寒风中,青色的旗帜猎猎作响,显得庄严而寒冷。
侍女们早早地前来,献上珍贵的琼花玉蕊。那是从九天之上新采摘下来的,摆放在九霄盘中,露珠晶莹。
天宫中传来九重天上的仙乐,仿佛是神仙降临人间。舞者们踏着锦绣铺设的筵席,分行步舞,美轮美奂。
钟鼓之声嘈杂响起,随后又戛然而止,引得万人楼下的百姓纷纷俯身拾取从天上洒落的金钱,场面热闹非凡。
金吾卫手持长戟,威严地守护着新修的屋檐,天宫中的乐曲声远远传来,引得万民仰望。
楼上的美人相互依偎,透过水晶帘,红妆更显得娇艳欲滴,仿佛能穿透帘幕,映入每个人的眼帘。
唐人宫词,以写宫女愁怨、寂寞为多。顾况《宫词五首》专写宫中豪奢排场和弦歌不辍的情景,以另一侧面揭示出宫中艺妓的浪漫生活内容。第一首诗,描写清晨内官至蓬莱殿,打开金盒,将香料倒人香炉中。第二首诗,追写华清宫旧事,风吹玉漏声,帘卷银河近,而《霓裳羽衣曲》的歌舞,自在清虚想象中。第三首诗,写清晓侍女送来刚从承露盘上取下的露浆。第四首诗,描写万人争睹宫廷乐舞演奏的场景。第五首诗,承上首,描写宫妃倚栏观看乐舞。综观这五首诗,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不以宫中失宠女子为描写对象,也不单纯地抒写她们的怨愁心情,却将诗笔投向为香炉投放香料的内官,送露浆的宫女,描写万人争睹乐舞演奏,人物增多了,题材内容扩大了,表现功能提升了。这些艺术特质,都与王建《宫词一百首》相仿佛。他虽说只写了五首,却开启了《官词》独特风貌的先河。
其中第二首诗为五首中最为精致的一首。这首诗意境清复俊逸,意旨含蓄隐约。有关它的主题,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追忆华清宫的旧事,有人说是为了抒写宫娥的怨愁。两种说法都有道理。因为就全组诗来看,确是在追忆往事。但是拈出这一首来,写的又实在就是一位失意的官嫔。其实宫中诸种情事,都不妨作为追忆的对象,既然如此,不妨这样折衷地理解:顾况追忆的,本就是华清宫殿里宫人们的生活状态。
首句“玉楼天半起笙歌”,有人就据此认定,这首诗写的是位于骊山上的华清宫殿。半山上的宫殿,固然可以说是天半笙歌,但却不可拘泥地这样理解。因为“天半”本来就是人的心理感觉,如卢照邻《长安古意》也写道“梁家画阁天中起,汉帝金茎云外直”。其实梁王的画楼和汉武帝的金铜仙人都未必高人云天,但在普通人看来,那确是高不可及,遥遥在上的。这里的“天半"也是同样的意思。在遭受冷落的宫人看来,玉楼上皇帝举行的欢宴,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仿佛是天上的楼台,永远无法到达。虽然如此,那欢宴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女主人公的耳中。不仅有吹笙唱曲的声音,连宫嫔们的调笑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她们是欢笑是那样喜悦。更反衬出女主人公心情的黯淡忧伤。只是在诗人写来,却全然不落行迹。
后面两句写女主人公这边的状态。月亮照着殿堂,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影子。铜壶滴漏的声音也漓滴答答地一声声响起,敲在女主人公的心头。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夜已经深了。因为漏声都能听见,说明玉楼中暄闹的宴会也已经结束,皇帝和宠妃都回去休息了。可是,女主人公睡不着。她卷起帘子,仰望夜空,觉得那天上的银问,离自己却非常近。这一句非常切合人物心理。当一个人遭到他人疏远的时侯,往往会对另一件事物产生莫名的亲近感。这里写她觉得银河近,是从反面写君恩的遥远,与首句的“玉楼天半”相对应。同时,后半首的冷清寂寞与前半首的热闹喧哗也形成了握烈的对比,在对比中,传达了失意者深深的哀怨。
这首诗造语风雅,言外见意,哀而不伤,深得风人之旨。通过欢乐与冷寂的对比,从侧面展示了失宠宫女的痛苦心理。诗中以他人得宠的欢乐反衬女主人公失宠的凄寂,别殿里笙歌阵阵笑语声欢,自己则独听更漏,遥望星河,长夜不寐。一闹一静,一荣一枯,对比鲜明,也从中道出了盛唐时期统治阶级的腐败以及堕落。
顾况与柳浑、李泌友善,贞元三年(787年),柳浑辅政,征顾况为校书郎。后李泌入朝,顾况又迁为著作佐郎。贞元五年(789年),李泌卒,顾况作《海鸥咏》,嘲讽权贵,被贬为饶州司户,出京。顾况写作《宫词五首》,当在京任校书郎、著作佐郎这段时间内,约在贞元三至五年间。安史之乱后,政局动荡,由帝王召集的宫廷诗会或命题作诗就大为减少了。这时,以描摹宫廷生活为特色的“宫词”一体慢慢生发了出来。这组《宫词五首》就是其中的代表作。

人之居乎此也,其必有乐乎此也。居斯乐,不乐不居也。居而不乐,不乐而不去,为自欺且为欺天。盖君子耻食其食而无其功,耻服其服而不知其事,故居而不乐,吾有吐食、脱服□逃天下之讥而已耳。天之畀我以形,而使我以心驭也。今日欲适秦,明日欲适越,天下谁我御?故居而不乐,不乐而不去,是其心且不能驭其形,而况能以驭他人?
自唐以来,天下士大夫争以排释老为言,故其徒之欲求知于吾士大夫之间者,往往自叛其师以求其容于吾。而吾士大夫亦喜其来而接之以礼。灵师、文畅之徒,饮酒食肉以自绝于其教。呜呼!归尔父子,复尔室家,而后吾许尔以叛尔师。父子之不归,室家之不复,而师之叛,是不可以一日立于天下。《传》曰:“人臣无外交。”故季布之忠于楚也,虽不如萧、韩之先㿿,而比丁公之贰则为愈。
予在京师,彭州僧保聪来求识予甚勤。及至蜀,闻其自京师归,布衣蔬食以为其徒先,凡若干年,而所居圆㿿院大治。一日为予道其先师平润事,与其院之所以得名者,请予为记。予佳聪之不以叛其师悦予也,故为之记曰:
彭州龙兴寺僧平润讲《圆㿿经》有奇,因以名院。院始弊不葺,润之来,始得隙地以作堂宇。凡更二僧,而至于保聪,聪又合其邻之僧屋若干于其院以成。是为记。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昔挂瓢隐舜,蹈箕山而不归;解组逃齐,泛沧波而长往。咸用潜心物外,摈影邱中,岂若似迹小山,陶心大隐?叶仲长之怡性,偶潘岳之栖闲。群公或道合忘筌,契金兰而贵旧;或情深倾盖,披玉叶以交新。准时玉女司秋,金乌返照。烟含碧篠,结虚影于鳞枝,风起青苹,动波文于翼态。庭榴剖实,擎丹彩以成珠;岸石澄澜,泛清漪而散锦,既而誓敦交道,俱忘白首之情;款尔连襟,共挹青田之酒。不有雅什,何以摅怀?共引文江,同开笔海云尔。
季弟获桃坠一枚,长五分许,横广四分。全核向背皆山。山坳插一城,雉历历可数。城巅具层楼,楼门洞敞。中有人,类司更卒,执桴鼓,若寒冻不胜者。枕山麓一寺,老松隐蔽三章。松下凿双户,可开阖。户内一僧,侧首倾听;户虚掩,如应门;洞开,如延纳状,左右度之无不宜。松外东来一衲,负卷帙踉跄行,若为佛事夜归者。对林一小陀,似闻足音仆仆前。核侧出浮屠七级,距滩半黍。近滩维一小舟,篷窗短舷间,有客凭几假寐,形若渐寤然。舟尾一小童,拥炉嘘火,盖供客茗饮也。舣舟处当寺阴,高阜钟阁踞焉。叩钟者貌爽爽自得,睡足余兴乃尔。山顶月晦半规,杂疏星数点。下则波纹涨起,作潮来候。取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之句。
计人凡七:僧四,客一,童一,卒一。宫室器具凡九:城一,楼一,招提一,浮屠一,舟一,阁一,炉灶一,钟鼓各一。景凡七:山、水、林木、滩石四,星、月、灯火三。而人事如传更,报晓,侯门,夜归,隐几,煎茶,统为六,各殊致殊意,且并其愁苦、寒惧、凝思诸态,俱一一肖之。
语云:“纳须弥于芥子。”殆谓是欤!
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
归休去,去归休。不成人总要封侯?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