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译文

耳畔突然响起黄莺的啼鸣，梦中惊醒的我泪流满面，新的泪痕叠着旧泪痕。丈夫远在千里关山，整整一个春季未寄一封家书，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他。

早上起来，没有人可以诉说一句话，只有空对着精致的酒樽。一天从早晨到到黄昏肠都断了。夜里刚刚灯油熬干了，窗外雨打梨花，还是闭门听着吧。

词句注释

1. 鹧鸪天：词牌名。小令词调，双调五十五字，上片四句三平韵，下片五句三平韵。
2. 流莺：即莺。流，谓其鸣声婉转。
3. 啼痕：泪痕。唐岑参《长门怨》诗：“绿钱侵履迹，红粉湿啼痕。”
4. 鱼鸟：犹鱼雁。相传鸿雁、鲤鱼可以传递书信，故云。鸟，一作“雁”。消息：音信，信息。
5. 关山：关隘山岭。梦魂：古人以为人的灵魂在睡梦中会离开肉体，故称“梦魂”。
6. 芳尊：散发醇香的酒杯。亦借指美酒。尊，一作“樽”。
7. 安排：听任自然的变化。
8. 甫能：宋时方言，犹今语刚才、方才。炙得灯儿了：犹言将油熬尽。

作品赏析

此词上片写思妇凌晨在梦中被莺声唤醒，远忆征人，泪流不止。“梦”是此片的关节。后两句写致梦之因，前两句写梦醒之果。致梦之因，词中写了两点：一是丈夫征戌在外，远隔千里，故而引起思妇魂牵梦萦，此就地点而言；一是整整一个春季，丈夫未寄一封家书，究竟平安与否，不得而知，故而引起思妇的忧虑与忆念，此就时间而言。从词意推知，思妇的梦魂，本已缥缈千里，与丈夫客中相聚，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在梦境中得到了满足。这是何等的快慰，然而树上黄莺一大早就恼人地歌唱起来，把她从甜蜜的梦乡中唤醒。她又回到双双分离的现实中，伊人不见，鱼鸟音沉。于是，她失望了，痛哭了。

过片三句，写女子在白天的思念。她一大早被莺声唤醒，哭干眼泪，默然无语，千愁万怨似乎随着两行泪水咽入胸中。但是胸中的郁懑总得要排遣，于是就借酒浇愁。可是如李白所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一怀愁怨，触绪纷来，只得“无一语，对芳尊”，准备就这样痛苦地熬到黄昏。李清照《声声慢·秋词》云：“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词意相似。唯李词音涩，声情凄苦；此词音滑，似满心而发，肆口而成，然无限深愁却蕴于浅语滑调之中，读之令人凄然欲绝。

结尾两句，融情入景，表达了绵绵无尽的相思。这里是说，刚刚把灯油熬干了，又听着一叶叶、一声声雨打梨花的凄楚之音，就这样睁着眼睛挨到天明。词人不是直说彻夜无眼，而是通过景物的变化，婉曲地表达长时间的忆念，用笔极为工巧。

这首词有一个好处，就是因声传情，声情并茂。词人一开头就抓住鸟莺啭的动人旋律，巧妙地溶入词调，通篇宛转流畅，环环相扣，起伏跌宕，一片官商。细细玩索，就可以体会到其中的韵味。

创作背景

此词创作时间未详，其作者也尚有争议。清代王鹏运四印斋本《漱玉词补遗》案语以为北宋词人秦观所作。汲古阁未刻词本《漱玉词》收此词，以为李清照所作。而《全宋词》归入无名氏的作品。

名家点评

• 宋·杨偍：此词形容愁怨之意最工。如后叠“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颇有言外之意。（赵万里《校辑古今词话》）
• 明·杨慎：无限含愁，说不得。（《草堂诗余》）
• 明·茅暎：“梨花”句与《忆王孙》同。才如少游，岂亦自袭耶?抑爱而不觉其重耶？（《词的》）
• 明·李攀龙：（眉批）新痕问旧痕，一字一血。结两句有言外无限深意。（评语）形容间中愁怨，如少妇自吐肝胆语。（《草堂诗余隽》）
• 明·张綖：后段三句似佳。结句尤曲折婉约有味，若嫌曲细。词与诗体不同，正欲其精工。故谓秦准海以词为诗尝有“市幕千家锦绣垂”之句。孙莘老见之云：又落小石调矣。（《草堂诗余别录》）
• 明·沈际飞：“安排肠断”三句，十二时中无间矣。深于国怨者。末用李词。古人爱句，不嫌相袭。（《草堂诗余正集》）
• 清·黄蓼园：孤臣思妇，同难为情。“雨打梨花”句，含蓄得妙，超诣也。（《蓼园词远》）
• 清·沈祥龙：词虽浓丽而不乏趣味者，以其但知作情景两分语，不知作景中有情，情中有景语耳。“雨打梨花深闭门”“落红万点愁如海”皆情景双绘，故称好句，而趣味无穷。（《论词随笔》）
• 清·陈廷焯：不经人力，自然合拍。（《白雨斋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