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北面师广武,其气岂只吞项羽。
君得李佑不肯诛。便知元济在掌股。
羊公德行化悍夫,卧鼓不战良骄吴。
公方沉鸷诸将底,又笑元济无头颅。
雪中行师等儿戏,夜取蔡州藏袖底。
远人信宿犹未知,大类西平击朱泚。
锦袍玉带仍父风,拄颐长剑大梁公。
君看齁橐见丞相,此意与天相始终。
当年淮阴侯以北面之礼师事广武君,他的豪壮气概岂止压倒区区项羽?
而从你俘获李祐而不诛杀,从此吴元济的命运就在李想的掌握之中。
羊公以德行教化手段来对待凶悍的吴国武夫,闲置军鼓不起战端目的正是为了使吴人骄而不备。
你深于谋略在诸将中深沉地敛抑英雄气概,示敌以弱,不露声色的时候,心里正在嗤笑吴元济恃强而骄,不加戒备,马上就要掉脑袋了。
雪夜入蔡州,是军事上攻其不备的大胆行动,夜袭蔡州其容易好比把东西藏进袖里。
蔡州吴元济等人第二天还不知道此次奇袭雪中行军连续两日夜,这种直捣心腹的战术颇类西平郡王击破朱泚之乱,直击泚所盘踞的宫苑。
画像上你锦袍玉带俨然继承父亲遗风,身佩长剑神情又如唐初梁国公。
看一看你以櫜鞬之礼迎接宰相,为国尽忠此心此意自可与天地相始终。
起首两句,撇开题目,从楚、汉相争时的史事着笔。广武君献计,韩信采纳,遂平燕、齐,项羽势孤。两句叙其事,并参以议论。说“其气岂止吞项羽”,言外意谓,韩信此举充分显示其远略和大将风度,岂止消灭一个项羽而已。用反诘语气,更显得气势充沛。紧接着三四两句,揽入本题,引出李愬事。李愬俘获李祐而不加诛,说“不敢诛”,正见李愬此举是经过周密考虑的。这件事最足以说明李愬的政治远略和大将风度。一二句与三四句,时代远不相及,事情的性质与结局却很相似,二者并写对映,用历史的类比突出了李愬的形象。
接着五到八句,又举史事作类比,说羊祜行仁政,惠士民,暗示李愬在淮西之战中所推行的也正是这种德化政策。这两句分别承上启下。下面七八句赞扬李愬采用羊祜卧鼓不战以骄吴的策略,也是李愬“沈鸷”性格的具体表现。这两句承上,进一步揭示李愬深于谋略,沈鸷勇猛的性格,这和前面所强调的德化政策,从不同的侧面表现了李愬的深谋远略。
接下来九到十二句,写平蔡战役的神速秘密。是大胆而果决的行动,实际上是建筑在谨慎周密的调查判断基础上,而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不免等同儿戏了。这里的“等儿戏”,正是极赞其取胜之轻松不费力。如此神速秘密,“远人信宿犹未知”,宜乎称之为“藏袖里”了。李愬的父亲李晟(封西平王,故称“西平”)在德宗时平定朱泚之乱,直击泚所盘踞的宫苑,“披其心腹”,用兵韬略与李愬袭蔡颇为相似。这里于叙述平蔡之役后顺带一笔,正所以见李愬韬略得自家传,故用兵有乃父之风。这就进一步突出了名将后代李愬的形象。这几句夹叙夹议,突出赞颂了李愬的历史功绩——夜袭蔡州,以及在这一战役中所表现出来的杰出的军事才能。
第十三十四句落到画像上,赞美画中的李愬像当年的唐朝功臣梁国公狄仁杰。“仍父风”承上“大类西平”,衔接圆转自然,狄梁公是诗人崇敬的兴唐功臣,《谒狄梁公庙》诗有“使唐不敢周,谁复如公者”之句,这里将李愬与其父西平王及狄仁杰并提,正表明在诗人心目中,他们的功绩是先后辉映的。
最后两句,抓住“鞬櫜见丞相”这一典型事例,突出表现了李愬不居功自傲、善识大体的政治品质,表明了他对朝廷的赤胆忠心和政治远见,为李愬的形象增添了光彩照人的一笔。“此意与天相始终”,这里所盛赞的“意”正是李愬的忠贞与远见。
这首诗的构思特点,即运用历史的类比来突出主人公李愬的形象。全篇每一层都以古人古事作类比映衬(韩信师广武、羊祜行德化、西平击朱泚、狄仁杰拄颐长剑的形象)。这种类比,由于与主人公的行事非常相似,因而对主人公的形象和性格起着有力的衬托映照作用。这种方法作为整体的艺术构思的主要手段,在全篇中贯串始终。像这样有意识地运用历史类比手法,在诗歌中还不多见。诗用论赞体,议论的成分很浓,但由于能以议论驱驾史事,议论本身又挟带着浓郁的抒情色彩,整体感觉并不显得枯燥。诗气势恢宏,语词铺张,大有山谷诗风。全诗简洁精炼,沉着雄辩,突出地表现出李愬足智多谋、忠君爱国的大将风度。
此诗创作于北宋末期,当时西夏、辽、金递相侵扰。赵宋王朝一贯重文轻武,积贫积弱,朝廷缺乏抗敌破虏的强将。于是诗人作此诗赞扬了李愬深谋远虑,夜袭蔡州,建立奇勋,突出表现他居功不傲、善识大体的政治品质和对朝廷的赤胆忠心,从而表达出对宋王朝能出现忠心为国、智勇双全的将领的渴望。
越巫自诡善驱鬼物。人病,立坛场,鸣角振铃,跳掷叫呼,为胡旋舞,禳之。病幸已,馔酒食,持其赀去,死则诿以他故,终不自信其术之妄。恒夸人曰:“我善治鬼,鬼莫敢我抗。”
恶少年愠其诞,瞷其夜归,分五六人,栖道旁木上,相去各里所,候巫过,下砂石击之。巫以为真鬼也,即旋其角,且角且走。心大骇,首岑岑加重,行不知足所在。稍前,骇颇定,木间砂乱下如初,又旋而角,角不能成音,走愈急,复至前,复如初,手慄气慑,不能角,角坠,振其铃,既而铃坠,唯大叫以行。行闻履声,及叶鸣谷响,亦皆以为鬼,号求救于人甚哀。
夜半,抵家,大哭叩门。其妻问故,舌缩不能言,唯指床曰:“亟扶我寝!我遇鬼,今死矣!”扶至床,胆裂死,肤色如蓝。巫至死不知其非鬼。
仆七岁时,见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岁。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人夜纳凉摩诃池上,作一词,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已死久矣,人无知此词者,但记其首两句,暇日寻味,岂洞仙歌令乎?乃为足之云。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
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风切切,深秋月,十朵芙蓉繁艳歇。小槛细腰无力,空赢得,目断魂飞何处说。寸心恰似丁香结,看看瘦尽胸前雪。偏挂恨,少年抛掷,羞觑见,绣被堆红闲不彻。
扶风马孺子言:年十五六时,在泽州,与群儿戏郊亭上。顷然,有奇女坠地,有光晔然,被緅裘,白纹之理,首步摇之冠。贵游少年骇且悦之,稍狎焉。奇女頩尔怒焉曰:“不可。吾故居钧天帝宫,下上星辰,呼嘘阴阳,薄蓬莱、羞昆仑而不即者。帝以吾心侈大,怒而谪来,七日当复。今吾虽辱尘土中,非若俪也。吾复且害若。”众恐而退。遂入居佛寺讲室焉。及期,进取杯水饮之,嘘成云气,五色翛翛也。因取裘反之,化成白龙,徊翔登天,莫知其所终,亦怪甚矣!
呜呼!非其类而狎其谪,不可哉!孺子不妄人也,故记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