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骢马肥金鞍光,龙脑如缕罗衫香。
美人狭坐飞琼觞,贫人唤云天上郎。
别起高楼临碧筱,丝曳红鳞出深沼。
有时半醉百花前,背把金丸落飞鸟。
自说生来未为客,一身美妾过三百。
岂知斸地种田家,官税频催没人织。
长金积玉夸豪毅,每揖闲人多意气。
生来不读半行书,只把黄金买身贵。
少年安得长少年?海波尚变为桑田。
荣枯递转急如箭,天公岂肯于公偏。
莫道韶华镇长在,发白面皱专相待。
青骢马肥壮,金鞍闪耀光芒,罗衫缝入龙脑香,周身馥郁芬芳。
美人紧挨着坐,飞传玉杯频劝酒,穷人见了,唤他们作天上贵郎。
另建高楼临绿竹,丝线钓起深沼红鳞鱼。
有时半醉卧于百花前,背转身用金丸射落飞鸟忙。
自称生来从未漂泊做客,美妾成群足有三百多。
哪知道耕地种苗的农家,官税催逼不停,无人能安心纺织忙。
炫富夸豪,金银美玉堆成山,对寻常人作揖,傲慢得意显轻狂。
生来不读半句诗书,只靠黄金买取显贵荣光。
少年啊,怎可能永远是少年?沧海尚且会变成桑田。
荣华与枯萎,更迭如飞箭,天公不会对谁格外偏袒。
莫说青春能永远停留,白发皱纹正专等你,毫不留情把人伤。
《嘲少年》是唐代诗人李贺创作于中唐时期的七言古诗。作者出身没落宗室,因科举受阻而困顿仕途,诗歌融合了对权贵的讽刺与人生荣枯的哲思。
全诗以铺陈手法描绘纨绔少年奢靡生活的场景:骑骏马、着华服、纵宴饮,与后半段农人因苛税困顿的现实形成鲜明对比。通过“沧海桑田”意象警示青春易逝,以“发白面皱专相待”深化生命无常的苍凉感。诗歌采用尖锐的阶级反差结构,前半极写骄奢,后半冷峻揭露幻象,呈现“长吉体”奇崛瑰丽的语言风格。该作被归为李贺批判权贵骄奢题材的代表作,与《荣华乐》《秦宫诗》等同列,其讽刺手法被视为唐代讽喻诗的典范。

铁衣披雪紫金关,彩笔题花白玉栏,渔舟棹月黄芦岸。几般儿君试拣;立功名只不如闲。李翰林身何在,许将军血未干,播高风千古严滩。
蓼虫避葵堇,习苦不言非。
小人自龌龊,安知旷士怀。
鸡鸣洛城里,禁门平旦开。
冠盖纵横至,车骑四方来。
素带曳长飙,华缨结远埃。
日中安能止,钟鸣犹未归。
夷世不可逢,贤君信爱才。
明虑自天断,不受外嫌猜。
一言分珪爵,片善辞草莱。
岂伊白璧赐,将起黄金台。
今君有何疾,临路独迟回。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门,愿佣隙宇而处焉。所职,寻引、规矩、绳墨,家不居砻斫之器。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太半焉。”他日,入其室,其床阙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
其后京兆尹将饰官署,余往过焉。委群材,会群工,或执斧斤,或执刀锯,皆环立。向之梓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趋而左。俄而,斤者斫,刀者削,皆视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断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画宫于堵,盈尺而曲尽其制,计其毫厘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既成,书于上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字也。凡执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
继而叹曰: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为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为徒隶,为乡师、里胥;其上为下士;又其上为中士,为上士;又其上为大夫,为卿,为公。离而为六职,判而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
彼佐天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远迩细大,可手据其图而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由之,使无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炫能,不矜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相道既得,万国既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谓相而已矣。其不知体要者反此;以恪勤为公,以簿书为尊,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焉,所谓不通是道者也。犹梓人而不知绳墨之曲直,规矩之方圆,寻引之短长,姑夺众工之斧斤刀锯以佐其艺,又不能备其工,以至败绩,用而无所成也,不亦谬欤!
或曰:“彼主为室者,傥或发其私智,牵制梓人之虑,夺其世守,而道谋是用。虽不能成功,岂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
余曰:“不然!夫绳墨诚陈,规矩诚设,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狭者不可张而广也。由我则固,不由我则圮。彼将乐去固而就圮也,则卷其术,默其智,悠尔而去。不屈吾道,是诚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货利,忍而不能舍也,丧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栋桡屋坏,则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
余谓梓人之道类于相,故书而藏之。梓人,盖古之审曲面势者,今谓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杨氏,潜其名
后土之花,天下无二本。方其初开,帅臣以金瓶飞骑,进之天上,间亦分致贵邸。余客辇下,有以一枝已下共缺十八行。
朱钿宝玦,天上飞琼,比人间春别。江南江北曾未见,漫拟梨云梅雪。淮山春晚,问谁识、芳心高洁?消几番、花落花开,老了玉关豪杰!
金壶翦送琼枝,看一骑红尘,香度瑶阙。韶华正好,应自喜、初乱长安蜂蝶。杜郎老矣,想旧事、花须能说。记少年,一梦扬州,二十四桥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