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村三两人家住,终日对野叟田父。说今朝绿水平桥,昨日溪南新雨。碧天边云归岩穴,白鹭一行飞去。便芒鞋竹杖行春,问底是青帘舞处?
渡口孤村住着两三户人家,终日与农村老人快乐相处。他们对我讲,由于昨日溪南下了一场大雨,今天ー早溪水涨满了桥头。到村外放眼看去,碧空如洗,连那一缕浮云也飘回了山洞,一行白鹭悠悠飞去。穿着草鞋,拄着竹杖,信步游春,打听何处有酒家的酒旗在风中飘舞。
这支散曲,仅题目“野渡新晴”四字,便勾勒出一幅画面,启发读者丰富的想象:渡头之树,溪岸之草,一泓流水,万里碧空,就像水洗过一般的鲜艳夺目,眼前的境界充满了一派生机。这种自然之美,对于久住城市的人来说具有一种清新之感,对于宦海沉沦、饱经忧患的隐退之士来说,则更具有一种魅力。这种如画的自然美景,与隐士内心的向往,正好契合。
从这首散曲的前四句可知,对于此曲所描画的景物和场面有一个观察点有一个摄取景物的角度。能知道渡口孤村只住着三两户人家,终日与野叟田父见面,听说“今朝绿水平桥”的,其间必有一个感受主体。这个主体自然不是野叟田父,不是野渡孤村土生土长的农人,当然也不会是过路客人,因为匆匆过客不可能“终日对野叟田父”。这个主体当是迁居到此,而又以田园为乐的隐者。这位隐者便是这支散曲所刻画的主人公。曲中没有写主人公身份怎样,外貌如何,短短五十四字,作者集中刻画了他的心灵,通过他的所见所闻所感与所为来展现他的内心世界。
主人公迁居之地是一个渡口孤村,只有三两户人家。在这里,“终日对野叟田父”,终日所见的是纯朴的农村老人,或者是厚道的受人尊敬的农夫。主人公进一步感受到,这里的人无是无非,安居乐业,见面不谈人间是非,所关心的只是农事,只是与庄稼息息相关的雨水。主人公一早出门,便遇见从田间归来的野叟或田父,说昨日溪南下了一阵大雨,今天一早,溪水已经平了桥面,是一次不小的春洪。他们也许是从田头放水归来,也许肩上还扛着锄头,也许家里的老妻、新妇正等着他们吃早饭。这些,都可以让读者去想象。总之这里不像官场、朝廷那样倾轧勾斗,没有潜伏的祸端与杀机,而是一片纯朴、一片自然、一片真诚。
主人公来到村外,放目原野,映入眼帘的是雨后新晴,碧空如洗,其尽头是远山岩穴,飘着一缕浮云,近水处,一行白鹭飞上蓝天。这些描写,容易使读者联想起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也联想起郑谷的诗句:“白鹭同孤洁,清波共渺茫。”(《寄前水部贾员外嵩》)主人公的襟杯有如云归岩穴,有如白鹭飞天,远离是非,退隐山林,孤高洁白,自由翱翔。“便芒鞋竹杖行春,问底是青帘舞处。”主人公心胸坦荡,无忧无虑,穿着芒鞋,拄着竹杖,随意所之,信步而行,踏青拾翠,观景游春,兴之所至,打听何处有酒家青布在风中飘舞。田园之趣,不可无酒。陶渊明《饮酒》诗云:“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这位隐者的游春买醉,正是饱经忧患者的一种浮云归穴、倦鸟知还心情的充分表露。
这支散曲,前六句写“我”之所见、所闻、所感,描绘出一个环境,末二句写“我”之所为,表现出主人公的心情。对于环境,作者没有直接描述,而摆在主人公的观照中来描写,对于心情,主人公虽有直接的表露,却没有脱离所处的环境。环境与心情,二者之间,主客叠合,情景交融,正如刘勰所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文心雕龙·神思》)散曲中所描绘公个性的外化,也即作者思想的投影。
此曲载于元杨朝英《太平乐府》卷一。元成宗大德六年(1302年)冬,冯子振留寓京城,与几位朋友在酒楼听歌女御园秀演唱白贲的《鹦鹉曲·渔父》:“侬家鹦鹉洲边住,是个不识字渔父。浪花中一叶扁舟,睡煞江南烟雨。觉来时满眼青山暮,抖擞绿蓑归去。算从前错怨天公,甚也有安排我处。”其曲优美,只可惜没有人能和韵,因为这支曲子曲牌格律严格难循。当时在座诸人知冯子振之才,便举酒索和。冯子振一时兴发,运用各种题材,前后步原韵共作了三十八首。此即为其中之一。

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
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谒东君
交赤松,及羡门,受要秘道爱精神。
食芝英,饮醴泉,柱杖桂枝佩秋兰。
绝人事,游浑元,若疾风游欻翩翩。
景未移,行数千,寿如南山不忘愆。
连州城下,俯接村墟。偶登郡楼,适有所感,遂书其事为俚歌,以俟采诗者。
冈头花草齐,燕子东西飞。
田塍望如线,白水光参差。
农妇白纻裙,农夫绿蓑衣。
齐唱田中歌,嘤伫如竹枝。
但闻怨响音,不辨俚语词。
时时一大笑,此必相嘲嗤。
水平苗漠漠,烟火生墟落。
黄犬往复还,赤鸡鸣且啄。
路旁谁家郎?乌帽衫袖长。
自言上计吏,年初离帝乡。
田夫语计吏:君家侬定谙。
一来长安罢,眼大不相参。
计吏笑致辞:长安真大处。
省门高轲峨,侬入无度数。
昨来补卫士,唯用筒竹布。
君看二三年,我作官人去。
饥拾松花渴饮泉,偶从山后到山前。
阳坡软草厚如织,困与鹿麛相伴眠。
谷口山多处,君归不可寻。
家贫青史在,身老白云深。
扫雪开松径,疏泉过竹林。
馀生负丘壑,相送亦何心。
洛阳处天下之中,挟崤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天下当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先受兵。予故尝曰:“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
方唐贞观、开元之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于东都者,号千有余邸。及其乱离,继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树,兵车蹂践,废而为丘墟。高亭大榭,烟火焚燎,化而为灰烬,与唐俱灭而共亡,无馀处矣。予故尝曰:“园圃之废兴,洛阳盛衰之候也。”
且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圃之废兴而得。则《名园记》之作,予岂徒然哉?
呜呼!公卿大夫方进于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乐,得乎?唐之末路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