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随风北海游,回从扬子大江头。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前几日伴狂风自去北海漂游,费尽千辛万苦回到扬子江头。
我的心就像那一根磁针,不永远指向南方誓不罢休。
《尧典》中说: “诗言志,歌咏言。”诗,一向是表达人的思想感情和志向的。诗人运用比兴手法,触景生情,抒写了自己心向南宋,不到南方誓不罢休的坚强信念,真实地反映了作者对祖国的坚贞和热爱。
诗的首二句纪行,叙述他自镇江逃脱,绕道北行,在海上漂流数日后,又回到长江口的艰险经历。首句的“北海游”。指绕道长江口以北的海域。次句“回从扬子大江头”,指从长江口南归,引起三、四两句。
末二句抒情,以“磁针石”比喻忠于宋朝的一片丹心,表明自己一定要战胜重重困难,回到南方,再兴义师,重整山河的决心。“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表现了他不辞千难万险,赶到南方去保卫南宋政权的决心。忠肝义胆,昭若日月。
全诗语言浅近,比喻贴切,字里行间表现出坚定不移的爱国主义精神。
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年)正月,文天祥被任命为右丞相,代表南宋政权入元营谈判,被扣留。临安沦陷,文天祥被押送北上,于镇江乘隙逃脱,经真州抵南通。因长江中沙洲已为敌兵占领,无法过江,便绕道北行,坐船历北海,然后经长江口南下,历尽千难万险,至福建募集将士,再度抗元。一路上写下了许多诗,总名为《指南录》。诗集名就是根据本诗末句命名的。这首诗就是其中的一首,是文天祥历北海经长江口南下之时,感慨写下的。

文之难,而诗之难尤难。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江岭之南,凡是资于适口者,若醯,非不酸也,止于酸而已;若鹾,非不咸也,止于咸而已。华之人所以充饥而遽辍者,知其咸酸之外,醇美有所乏耳。彼江岭之人,习之而不辨也,宜哉!
诗贯六义,则讽谕、抑扬、渟蓄、渊雅,皆在其中矣。然直致所得,以格自奇。前辈编集,亦不专工于此,矧其下者耶!王右丞、韦苏州澄澹精致,格在其中,岂妨于遒举哉!贾浪仙诚有警句,视其全篇,意思殊馁,大抵附于寒涩,方可致才,亦为体之不备也,矧其下者哉!
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愚幼常自负,既久而愈觉缺然。然亦有深造自得者:
得于早春,则有 “草嫩侵沙短,冰轻著雨销”;“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时天”。
得于山中,则有 “坡暖冬生笋,松凉夏健人”;“川明虹照雨,树密鸟冲人”。
得于江南,则有 “戍鼓和潮暗,船灯照岛幽”;“曲塘春尽雨,方响夜深船”。
得于塞下,则有 “马色经寒惨,雕声带晚饥”。
得于丧乱,则有 “骅骝思故第,鹦鹉失佳人”;“鲸鲵人海涸,魑魅棘林幽”。
得于道宫,则有 “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幢高”。
得于夏景,则有 “地凉清鹤梦,林静肃僧仪”。
得于佛寺,则有 “松日明金象,苔龛响木鱼”;“解吟僧亦俗,爱舞鹤终卑”。
得于郊园,则有 “远陂春早渗,犹有水禽飞”。
得于乐府,则有 “晚妆留拜月,春睡更生香”。
得于寂寥,则有 “孤萤出荒池,落叶穿破屋”。
得于惬适,则有 “客来当意惬,花发遇歌成”。
七言云:“逃难人多分隙地,放生鹿大出寒林”;“得剑乍如添健仆,亡书久似忆良朋”;“孤屿池痕春涨满,小栏花韵午晴初”;“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殷勤元日日,欹午又明年”。
皆不拘于一概也。盖绝句之作,本于诣极,此外千变万状,不知所以神而自神,岂容易哉!今足下之诗,时辈固有难色,倘复以全美为工,即知味外之旨矣。勉旃!
潇洒江湖十过秋,酒杯无日不迟留。
谢公城畔溪惊梦,苏小门前柳拂头。
千里云山何处好,几人襟韵一生休。
尘冠挂却知闲事,终拟蹉跎访旧游。
桑怿,开封雍丘人。其兄慥,本举进士有名,怿亦举进士,再不中,去游汝、颍间,得龙城废田数顷,退而力耕。岁凶,汝旁诸县多盗,怿白令: “愿为耆长,往来里中察奸民。”因召里中少年,戒曰:“盗不可为也!吾在此,不汝容也!”少年皆诺。里老父子死未敛,盗夜脱其衣; 里父老怯,无他子,不敢告县,臝其尸不能葬。怿闻而悲之,然疑少年王生者,夜人其家,探其箧,不使之知觉。明日遇之,问曰:“尔诺我不为盗矣,今又盗里父子尸者,非尔邪?”少年色动;即推仆地,缚之。诘共盗者,王生指某少年,怿呼壮丁守王生,又自驰取某少年者,送县, 皆伏法。
又尝之郏城,遇尉方出捕盗,招怿饮酒,遂与俱行。至贼所藏,尉怯,阳为不知以过,怿曰:“贼在此,何之乎?”下马独格杀数人,因尽缚之。又闻襄城有盗十许人,独提一剑以往,杀数人,缚其余。汝旁县为之无盗。京西转运使奏其事,授郏城尉。
天圣中,河南诸县多盗,转运奏移渑池尉。崤,古险地,多深山,而青灰山尤阻险,为盗所恃。恶盗王伯者,藏此山,时出为近县害。当此时,王伯名闻朝廷,为巡检者,皆授名以捕之。既怿至,巡检者伪为宣头以示怿,将谋招出之。怿信之,不疑其伪也。因谍知伯所在,挺身人贼中招之,与伯同卧起十余日,乃出。巡检者反以兵邀于山口,怿几不自免。怿曰:“巡检授名,惧无功尔。”即以伯与巡检,使自为功,不复自言。巡检俘献京师,朝廷知其实,罪黜巡检。
怿为尉岁余,改授右班殿直、永安县巡检。明道、景祐之交,天下旱蝗,盗贼稍稍起,其间有恶贼二十三人,不能捕,枢密院以传召怿至京,授二十三人名,使往捕。怿谋曰:“盗畏吾名,必已溃,溃则难得矣,宜先示之以怯。 ”至则闭栅,戒军吏无一人得辄出。居数日,军吏不知所为,数请出自效,辄不许。既而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 迹盗所尝行处,入民家,民皆走,独有一媪留,为作饮食,馈之如盗。乃归,复避栅三日,又往,则携其具就媪馔,而以其余遗媪,媪待以为真盗矣。乃稍就媪,与语及群盗辈。媪曰:“彼闻桑怿来,始畏之,皆遁矣;又闻怿闭营不出,知其不足畏,今皆还也。某在某处,某在某所矣。”怿尽钩得之。复三日,又往,厚遗之,遂以实告曰:“我,桑怿也,烦媪为察其实而慎勿泄!后三日,我复来矣。”后又三日往,媪察其实审矣。明旦,部分军士,用甲若干人于某所取某盗,卒若干人于某处取某盗。其尤强者在某所,则自驰马以往,士卒不及从,惟四骑追之,遂与贼遇,手杀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获。二十八日,复命京师。
枢密吏谓曰:“与我银,为君致阁职。”怿曰:“用赂得官,非我欲,况贫无银;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阀,以免短使送三班。三班用例,与兵马监押。未行,会交趾獠叛,杀海上巡检,昭、化诸州皆警,往者数辈不能定。因命怿往,尽手杀之。还,乃授阁门祗候。怿曰:“是行也,非独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还,我赏厚而彼轻,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惭吾心。”将让其赏归己上者,以奏稿示予。予谓曰:“让之,必不听,徒以好名与诈取讥也。”怿叹曰:“亦思之,然士顾其心何如尔,当自信其心以行,讥何累也?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已。”余惭其言。卒让之,不听。怿虽举进士,而不甚知书,然其所为,皆合道理,多此类。
始居雍丘,遭大水,有粟二廪,将以舟载之,见民走避溺者,遂弃其粟,以舟载之。见民荒岁,聚其里人饲之,粟尽乃止。怿善剑及铁简,力过数人,而有谋略。遇人常畏,若不自足。其为人不甚长大,亦自修为威仪,言语如不出其口,卒然遇人,不知其健且勇也。
庐陵欧阳修曰:勇力人所有,而能知用其勇者,少矣。若怿可谓义勇之士,其学问不深而能者,盖天性也。余固喜传人事,尤爱司马迁善传,而其所书皆伟烈奇节,士喜读之,欲学其作,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乃疑迁特雄文,善壮其说,而古人未必然也?及得桑怿事,乃知古之人有然焉,迁书不诬也,知今人固有而但不尽知也。怿所为壮矣,而不知予文能如迁书,使人读而喜否?姑次第之。
曲尘犹沁伤心水,歌蝉暗惊春换。露藻清啼,烟梦淡碧,先结湖山秋怨。波帘翠卷。叹霞薄轻绡,汜人重见。傍柳追凉,暂疏怀袖负纨扇。
南花清斗素靥,画船应不载,坡静诗卷。泛酒芳筩,题名蠹壁,重集湘鸿江燕。平芜未剪。怕一夕西风,镜心红变。望极愁生,暮天菱唱远。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