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爱子之心是没有穷尽的,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游子及时归来。
缝制寒衣的针脚密密麻麻的,家书里的字迹墨痕像新的一样。
看见儿子瘦了母亲心疼,呼叫着我的名字细问旅途的艰难。
母亲啊,儿子已经愧对您了,不会忍心诉说漂泊在外所受的风尘。
母亲对子女的爱心如天地般宽阔,与岁月一样悠长。游子在外,时时牵动着母亲的心;游子归家,又往往使母亲倍生爱怜之情。“无尽”是对母亲爱心的集中概括和极度赞美。母子之间的情丝,是任时间流逝、地域交换也撕扯不断的,而诗人初踏人生旅途,乍感世态炎凉,回味那纯真的母爱,自然更会发出“无尽”之叹。游子车马困顿、四处奔波了一年,终于在旧年新岁交替之时,回归家中与亲人团聚。能让疲乏的身心,重被母受的温馨,怎不令人“喜”出望外。“及辰”道出诗人如期到家、得偿归愿后的欣慰心情。首两句直抒胸臆,以母亲之“爱”、归家之“喜”作为全诗感情发展的开端。
这首诗着意表现的母子情,并没有停留在单纯、抽象的叙写上,而更借助衣物、语言、行为和心理活动等使之具体化、形象化。颔联中“寒衣”和“家信”都凝结着母亲的温存和思念,是真挚母爱的实物见证。慈母缝就之衣,可使儿挡风御寒以暖身,更可使儿沐浴三春之晖以暖心,针线密密,缝入了母亲多少关怀和祈盼,及时化解着游子的羁愁和外界的风寒。上句取孟郊《游子吟》之意,写诗人客游生活之实,合情切时。“家信”是传递母爱的媒介,“翦烛看家书,风尘百感除。”(蒋土铨《接家信》)封封家信,抚慰了诗人孤寂的心灵,给予了诗人克服旅程艰辛的动力。“新”字明指家信为近期所接,暗寓母亲频频寄书给诗人,诗人亦将母亲嘱咐常记在心。这二句不仅演示母亲对儿子的感情寄托,同时也表现出儿子不忘母恩的心迹。
母子多日未见,当诗人归家,其母最易觉察到的便是儿子面容的异样。这“清瘦”的容貌,正是一次次颠簸于风霜留下的印痕,“瘦”在儿身,疼在母心。母亲急于要知晓的是客游生涯“苦辛”,儿子却似欲回避,更不愿主动诉说,因而引出了一“呼”一“问”。诗人用极简略的问话形式突出母亲又爱又怜的神态。至此,岁暮到家之喜,已经掺进了些许悲情。
诗人在母亲的追问下,排徊嗫嚅,难以启齿。满面清瘦颜,本已够使母亲生忧了,如再实言“风尘”苦,岂不更伤慈母之心了。这“愧”就在作为儿子,不能于新年将临之际,以健容英姿去告慰母亲。据蒋士铨《鸣机夜课图记》云:“铨生二十有二年(按蒋二十二岁那年,即乾隆十一年),未尝去母前。以应童子试归铅山,母路无离别可怜之色。母子分别时,母亲强忍离别之愁;相见时,儿子自然也“不敢”言出游之苦了。诗人没有强化回家的欣喜心情,更没有渲染考中秀才的志得意满,情感重心由喜转向了忧,流露出骨肉之间相互体贴的至性。所用字词,都十分传神地刻划了游子爱母怜母的行为和心理特征。
《岁暮到家》作于诗人奔走力名之时,却淡化了追求仕的名利思想,去刻意描叙母子真情,是蒋士铨“篇篇本色,语语根心”(张维屏《国朝诗人征略》)的诗歌特点的有力明证。
蒋士铨于清高宗乾隆十一年(1746年)春出游,登匡庐及饶、赣诸山,还铅山应童子试,又过庐陵、抚州、建昌等地,风尘仆仆,于岁暮赶回江西居地鄱阳。这首诗写的是蒋士铨到家与其母亲团圆时惊喜中含伤感的真实场景。
锦帐重重卷暮霞,屏风曲曲斗红牙,恨人何事苦离家。
枕上梦魂飞不去,觉来红日又西斜,满庭芳草衬残花。
过韶阳。璇枢电绕,华渚虹流,运应千载会昌。罄环宇、荐殊祥。吾皇。诞弥月,瑶图缵庆,玉叶腾芳。并景贶、三灵眷祐,挺英哲、掩前王。遇年年、嘉节清和,颁率土称觞。
无间要荒华夏,尽万里、走梯航。彤庭舜张大乐,禹会群方。鹓行。望上国,山呼鳌抃,遥爇炉香。竟就日、瞻云献寿,指南山、等无疆。愿巍巍、宝历鸿基,齐天地遥长。
弄世界机关识破,叩天门意气消磨。
人潦倒青山漫嵯峨。
前面有千古远,后头有万年多。
量半炊时成得什么?
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
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余酷嗜苦笋,谏者至十人,戏作《苦笋赋》,其辞曰:
僰道苦笋,冠冕两川。甘脆惬当,小苦而反成味;温润缜密,多啖而不疾人。盖苦而有味,如忠谏之可活国;多而不害,如举士而皆得贤。是其钟江山之秀气,故能深雨露而避风烟。食肴以之开道,酒客为之流涎。彼桂斑之梦永,又安得与之同年!
蜀人曰:“苦笋不可食,食之动痼疾,令人萎而瘠。”予亦未尝与之言。盖上士不谈而喻;中士进则若信,退则眩焉;下士信耳而不信目,其顽不可镌。李太白曰:“但得醉中趣,勿为醒者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