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然犀处,骇浪与天浮。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壁矶头落照,肥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白雪洗刷了金人掀起的战尘,大江已很平静,寒风阻住了楚天的白云,自己却在后方羁留。什么人来替这次胜利战绩谱写凯歌的悲壮,吹响进军的号角在古老的城楼?放眼河山自己平生怀着豪迈的抗金志气,面对关河要塞的战云未靖的风景,禁不住剪亮烛光,看一看锋利的吴钩。更加令人高兴的是采石矶之处,掀起的惊涛骇浪连天涌浮。
回忆历史上的那年,正是三国的周瑜和东晋的小谢,年轻力壮谱写春秋。小乔刚刚出嫁,紫罗香囊犹未焚解,不朽的功业已经建立,的确从容优游,赤壁的巉岩上落日映照,肥水处的桥边一派衰草,悠远缥缈地唤起人们的烦愁。我一定要乘长风破万里浪而去,效祖逖击楫发誓在渡江的中流。
“雪洗虏尘静”,首句对这次胜利给以高度评价,他说,这次击败金兵,把侵略者带来的污垢尘埃“雪”洗得干干净净了。“风约楚云留”,“风”,暗喻朝廷,云,暗喻自己有官职在身。因为江西抚州在古代属楚国,所以说“楚云”。这句是说,由于朝廷的约束,地方官的责任又迫使我留在这儿,致使我未能参加这次令人鼓舞的战斗。对这一点,他深感遗憾,所以接下去才说:“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前句说,谁为这次的胜利谱写悲壮的颂歌呢?表现了词人对前线的记挂;后句说,他命令军士在抚州古城的城楼吹起号角,大张旗鼓地庆祝这次胜利。
“湖海平生豪气”, :“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这一句化用评论陈登的话,说明自己平生具有湖海那样宽阔豪迈的志气;“关塞如今风景”,是说采石矶打了胜仗,边塞的形势如今和过去不同了,言外之意是说过去敌人威胁我们,如今我们又占了上风;“剪烛看吴钩”是说自己听到喜讯兴奋得词人在夜间挑亮灯烛,检查自己的武器,准备和敌人拚搏一场。这三句话充分说明了张孝祥报效祖国的豪情壮志和决心。前方胜利的消息使他深受鼓舞,他磨拳擦掌、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为恢复中原献身效力。“剩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剩,尽量;“燃犀”, :“燃犀角而照之”,后人用“燃犀”作照妖魔的意思,“燃犀处”,也就是消灭敌人的地方,这里指采石矶。“骇浪与天浮”是说采石矶一带的江水掀起了惊涛骇浪,波浪浮到天一般高。这两句描写采石矶战斗激烈,场面宏伟,光照妖魔,要干净利落地把金兵全部消灭。
下片由回忆古代两位北抗强敌的英雄写起,进而说明自己要效法前人,做驱逐金兵恢复中原的英雄。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这三句点明他回忆的两个古人。周,指三国时东吴的周瑜;谢,指晋朝的谢玄。周瑜曾经大败曹操,谢玄曾经大破来自北方的前秦入侵军队。“富春秋”,是说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正值他们年富力强的青壮年时代。“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这三句说,当时周瑜刚娶“小乔”为妻,谢玄还是佩带香囊的少年,他们就从容不迫地创建了不朽的功业。周瑜和小乔结婚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晋书·谢玄传》记载,谢玄少年时“好佩紫香囊”;“优游”,从容不迫的样子,意同苏轼词说周瑜“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不过苏词写的更为形象。这三句表现了词人对周瑜和谢玄的钦佩与向往。
“赤壁矶头落照,淝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这三句是对前边追述两个历史人物后的小结。当年周瑜战胜强敌的“赤壁矶”那儿,只能看到夕阳西下的残景,即“落照”;谢玄挥戈的淝水桥边只有破败的衰草。“渺渺”,渺茫旷远,第三句说,回忆他们,只能唤起人们遥远无际的忧愁。
“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结尾二句,巧用两个典故,表达自己恢复中原、报效国家的宏伟志向,与上片“湖海平生豪气”相呼应,更突出了他的爱国主义思想。“乘风”,《南史·宗悫传》记载,宗悫少有大志,曾对他的叔父宗炳说:“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击楫”句化用化用祖逖“中流击楫而誓”句意。
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虞允文在采石矶大胜金兵,当时张孝祥正任抚州知州,捷报传来,他欣喜欲狂,当即写了这首《水调歌头》。
从题目可以想见词人激动的心情,同时也说明了写作本词的缘由,点明了本词的主旨。
本词主题博大,气魄宏伟,作者炽热的爱国主义思想洋溢于字里行间。全词格调激昂慷慨,悲壮宏伟,用典贴切自然,是思想性强,艺术水平高的名作。
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
广陵花盛帝东游,先劈昆仑一派流。
百二禁兵辞象阙,三千宫女下龙舟。
凝云鼓震星辰动,拂浪旗开日月浮。
四海义师归有道,迷楼还似景阳楼。
明玉擎金,纤罗飘带,为君起舞回雪。柔影参差,幽芳零乱,翠围腰瘦一捻。岁华相误,记前度湘皋怨别。哀弦重听,都是凄凉,未须弹彻。
国香到此谁怜?烟冷沙昏,顿成愁绝。花恼难禁,酒销欲尽,门外冰澌初结。试招仙魄,怕今夜瑶簪冻折。携盘独出,空想咸阳,故宫落月。
如花貌。当来便约,永结同心偕老。为妙年、俊格聪明,凌厉多方怜爱,何期养成心性近,元来都不相表。渐作分飞计料。
稍觉因情难供,恁殛恼。争克罢同欢笑。已是断弦尤续,覆水难收,常向人前诵谈,空遗时传音耗。漫悔懊。此事何时坏了。
东陵侯既废,过司马季主而卜焉。季主曰:“君侯何卜也?”东陵侯曰:“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久懑者思嚏。吾闻之:‘蓄极则泄,闷极则达,热极则风,壅极则通。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一伏,无往不复。’仆窃有疑,愿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之。”
季主乃言曰:“呜呼!天道何亲?惟德之亲;鬼神何灵?因人而灵。夫蓍,枯草也;龟,枯骨也;物也。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听而听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荒榛断梗,昔日之琼蕤玉树也;露蚕风蝉,昔日之‘凤笙’、‘龙笛’也;鬼磷萤火,昔日之金缸华烛也;秋荼春荠;昔日之象白驼峰也;丹枫白荻,昔日之蜀锦齐纨也。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不为过;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一春一秋,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