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
春天里的花,轻浮而又微小。在春风里,到处飘荡,很容易沾染在行人身上。
他本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随他去吧,随他喜欢谁就跟谁去吧。
前两句诗,写柳絮在摇荡的春风中,随风惹衣,任风飘忽。“轻复微”“惹人衣”强调了柳絮的特点:它无根无力,随风轻飏;它依附于人,不能自主,飘忽不定,没有归宿。诗人咏物,描摹传神。在咏物中,寄寓了对自己命运的感慨。薛涛童时离乡入蜀,16岁堕入风尘,周旋于将相名流之间。虽富有才华,名重一时,但终究是阔人和闲人的玩物,仰人鼻息,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她的处境和命运,恰如柳絮一般的轻微、卑贱,不能主宰自我。风飘柳絮,任惹人衣,是诗人眼前所见之景,又是对流落异乡,苦操风尘生涯的一种感慨。诗句由物及人,联想自然,感情深沉。
后两句诗,宕开写去。“他家”即他,指柳絮。“一向”即“一霎”。“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是说柳絮本是无情之物,听凭风力南飞北飞无定。诗句貌似指责,实是替柳絮作的一种委婉申诉,十分耐人深思。这两句诗,下语沉痛,是薛涛痛惜自己而发出的呻吟,是她对不公平命运所作的抗议。薛涛在被侮辱与损害的处境中,对歌妓丧失人格尊严的痛苦有深切的感受。薛涛在此对柳絮作了翻案文章,咎由风取的矛头指向社会,诗句沉痛而有力,表现了一个沦为社会底层的弱女子对自己命运的无限哀愁,对造成自己命运的社会提出强烈控诉。诗人用俗语入诗,很有表现力。“一向”,极言时间之短,衬出风力的强大和支配力量。“一向南飞又北飞”的“又”字,画出了柳絮任风摆布的可怜无主状,诗人的身世伤感之情托笔而出。结句再现了柳絮形象,深化了主题,使柳絮随风飘荡的形象,萦绕在人们心头,达到了字尽而意未穷的效果。
元稹自元和四年(809年)三月与薛涛相晤于东川梓橦,数月后离去,“临行诀别,不敢挈行”。七月,元稹妻韦丛病卒,元无娶涛意,尽管涛在赠元诗中以夫妻自况。元和十年(815年),元稹第二次来四川出任通州司马。次年二月,元稹去涪州与刺史裴郧之女裴淑结婚。五月夫妻双双始返通州,而薛涛柳絮诗当写于此时,诗中也包含着薛涛无限幽怨的心情。
愍怨旷也
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
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
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
同时采择百余人,零落年深残此身。
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
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
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
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
小头鞵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
上阳人,苦最多。
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
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又不见今日上阳白发歌!
余于长沙公为族,祖同出大司马。昭穆既远,以为路人。经过浔阳,临别赠此。
同源分流,人易世疏。
慨然寤叹,念兹厥初。
礼服遂悠,岁月眇徂。
感彼行路,眷然踌躇。
于穆令族,允构斯堂。
谐气冬暄,映怀圭璋。
爰采春华,载警秋霜。
我曰钦哉,实宗之光。
伊余云遘,在长忘同。
笑言未久,逝焉西东。
遥遥三湘,滔滔九江。
山川阻远,行李时通。
何以写心,贻此话言。
进篑虽微,终焉为山。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
款襟或辽,音问其先。
老子生来骨性寒,宦情不改旧儒酸。
停杯厌饮香醪味,举箸常餐淡菜盘。
事冗不知筋力倦,官清赢得梦魂安。
故人欲问吾何况,为道舂陵只一般。
蜀栈秦关岁月遒,今年乘兴却东游。
全家稳下黄牛峡,半醉来寻白鹭洲。
黯黯江云瓜步雨,萧萧木叶石城秋。
孤臣老抱忧时意,欲请迁都泪已流。
清照启:素习义方,粗明诗礼。近因疾病,欲至膏肓,牛蚁不分,灰钉已具。尝药虽存弱弟,应门惟有老兵。既尔苍皇,因成造次。信彼如簧之说,惑兹似锦之言。弟既可欺,持官文书来辄信;身几欲死,非玉镜架亦安知?僶俛难言,优柔莫诀,呻吟未定,强以同归。
视听才分,实难共处,忍以桑榆之晚节,配兹驵侩之下才。身既怀臭之可嫌,惟求脱去;彼素抱璧之将往,决欲杀之。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念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局天扣地,敢效谈娘之善诉;升堂入室,素非李赤之甘心。
外援难求,自陈何害,岂期末事,乃得上闻。取自宸衷,付之廷尉。被桎梏而置对,同凶丑以陈词。岂惟贾生羞绛灌为伍,何啻老子与韩非同传。但祈脱死,莫望偿金。友凶横者十旬,盖非天降;居囹圄者九日,岂是人为!抵雀捐金,利当安往;将头碎璧,失固可知。实自谬愚,分知狱市。此盖伏遇内翰承旨,搢绅望族,冠盖清流,日下无双,人间第一。奉天克复,本缘陆贽之词;淮蔡底平,实以会昌之诏。哀怜无告,虽未解骖,感戴鸿恩,如真出己。故兹白首,得免丹书。
清照敢不省过知惭,扪心识愧。责全责智,已难逃万世之讥;败德败名,何以见中朝之士。虽南山之竹,岂能穷多口之谈;惟智者之言,可以止无根之谤。高鹏尺鷃,本异升沉;火鼠冰蚕,难同嗜好。达人共悉,童子皆知。愿赐品题,与加湔洗。誓当布衣蔬食,温故知新。再见江山,依旧一瓶一钵;重归畎亩,更须三沐三薰。忝在葭莩。敢兹尘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