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蓬疏薄漏斜阳,半日孤吟未过江。
唯有鹭鸶知我意,时时翘足对船窗。
太阳西斜,光亮洒落到搭着稀疏的苇蓬的小船里,我独自吟诗了大半天却还是没有过江。
能够理解我心意的恐怕只有江面上的鹭鸶鸟了,它们不时地弯起一只脚,静静地单足站在船窗边,似乎在聆听着吟诵。
这首小诗遣词用字极为平易简淡,状物抒情活泼生动。它出现在“因仍历五代,秉笔多艳冶”的宋初,尤为难得,也传达了诗人高洁不俗的精神情趣。
第一、二两句描绘了夕阳西下,余晖斜照,江面上飘着一只搭有苇蓬的小船,“半日”说明小船已经飘荡很久了,坐在船舱里的诗人通过蓬顶透下的日光,也知道天色已晚,时近黄昏。从江面的吟诵声中可以看出,此刻诗人既无意过江又不急于返岸。这吟诵声在这风平浪静、薄雾降临的江面上显得格外清晰。无人欣赏与唱和,是那样的孤寂,从而看出江面只有作者一人一舟。这两句描绘了一幅有声的图画,画面孤寂而冷清。
第三、四两句,写尽诗人孤独之感,那一只只单足翘立、曲颈对窗的鹭鸶,仿佛理解人情、通晓事理。他们静静地伫立着,不时伸头探脑窥视者船舱里的诗人,似乎在聆听诗人吟诵。伴随着诗人泛舟,诗人于是对它们倾诉衷肠。诗人之“意”就是直道而行及“成败观千古,施张在思维”(《滴居感事》)的抱负,“屈于身兮不屈其道”(《三黜赋》)的决心,以及“薄宦苦流离,壮年心更衰”(《春日官舍偶题》)的苦闷等,诗人的“意”是复杂的,而这里用“唯有”二字重重勾勒,则他人不知“我意”,不言而喻。愤懑之气、寂寞之心见于言外。给读者留下无穷的寻味余地。同时鹭鸶便是诗人的知音,所以他逗留船上半日孤吟未过江,他要把所有的“意”向鹭鸶倾诉。“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诗人的这种写法正符合此刻他的心境。后两句通过写鹭鸶对他有情,从而表现他对鹭鸶的喜爱和对污浊官场的厌恶,正反映了人世对他的无情以及孤独的处境,这正是这首诗的“奇趣”之所在。
此诗以动静结合的特点着力渲染写景,人与野禽和谐相处的动人画面,使诗意与画意相互生发,趣味隽永,引人无限想遐思,风格朴素而饶有风韵,自然而颇见情趣清新悦目。
宋太宗至道元年(995年),王禹偁第二次遭贬。浮沉的仕宦生活使作者对险恶、黑暗的官场产生了厌恶。诗人怀着“宦途日日与心违,人世纷纷任是非”(《言怀》)的心情来到大自然中,有感于此,写下这首充满孤舟泛江、自得其乐的情趣的诗,以寻求精神安慰。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
知君惯度祁连城,岂能愁见轮台月。
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居易字乐天,太原下邽人。弱冠,名未振,观光上国,谒顾况。况,吴人,恃才。少所推可,因谑之曰:“长安百物皆贵,居大不易。”及览诗卷,至“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乃叹曰:“有句如此,居天下亦不难。老夫前言戏之耳。”贞元十六年,擢进士第,补校书郎。元和元年,作乐府及诗百余篇,规讽时事,流闻禁中。上悦之,召拜翰林学士,历左拾遗。时盗杀宰相,京师汹汹。居易首上疏,请亟捕贼。权贵有嫌其出位,怒。俄有言:“居易母堕井死,而赋《新井篇》,言既浮华,行不可用。”贬江州司马。初以勋庸暴露不宜,实无他肠,怫怒奸党,遂失志。亦能顺适所遇托浮屠死生说,若忘形骸者。久之,转中书舍人,知制诰。河北乱,兵出无功,又言事,不见听,乞外,除为杭州刺史。文宗立,召迁刑部侍郎。会昌初致仕,卒。
居易累以忠鲠遭摈,乃放纵诗酒。既复用,又皆幼君,仕情顿而索寞。卜居履道里,与香山僧如满等结净社,疏沼种树,构石楼,凿八节滩,为游赏之乐,茶铛酒杓不相离。尝科头箕踞,谈禅咏古,晏如也。自号醉吟先生,作传。酷好佛,亦经月不荤,称香山居士。与胡杲、吉皎、郑据、刘真、卢贞、张浑、如满、李元爽燕集,皆高年不仕,日相招致,时人慕之,绘《九老图》。白相公诗以六义为主,不尚艰难。每成篇,必令其家老妪读之,问解则录。后人评白诗“如山东父老课农桑,言言皆实”者也。鸡林国行贾售于其国相,率篇百金,伪者即能辨之。与元稹极善胶漆,音韵亦同。天下曰“元白”。元卒,与刘宾客齐名,曰“刘白”云。
公诗以六义为主,不尚艰难。每成篇,必令其家老妪读之,问解则录。后人评白诗如山东父老课农桑,言言皆实者也。鸡林国行贾售于其国相,率篇百金,伪者即能辨之。与元稹极善胶漆,音韵亦同,天下曰“元白”。元卒,与刘宾客齐名,曰“刘白”云。公好神仙,自制飞云履,焚香振足,如拔烟雾,冉冉生云。初来九江,居庐阜峰下,作草堂,烧丹。今尚存。有《白氏长庆集》七十五集,及所撰古今事实,为《六帖》,述作诗格法,欲自除其病,名《白氏金针集》三卷,并行于世。
画楼钟动君休唱,往事无踪。聚散匆匆。今日欢娱几客同。
去年绿鬓今年白,不觉衰容。明月清风。把酒何人忆谢公。
十万天兵貂锦衣,晋城风日斗生辉。
行台仆射深恩重,从事中郎旧路归。
叠鼓蹙成汾水浪,闪旗惊断塞鸿飞。
边庭自此无烽火,拥节还来坐紫微。
夫璇玉致美,不为池隍之宝;桂椒信芳,而非园林之实。岂其深而好远哉?盖云殊性而已。故无足而至者,物之藉也;随踵而立者,人之薄也。若乃巢高之抗行,夷皓之峻节,故已父老尧禹,锱铢周汉。而绵世浸远,光灵不属。至使菁华隐没,芳流歇绝,不其惜乎!虽今之作者,人自为量,而首路同尘,辍涂殊轨者多矣。岂所以昭末景、泛余波?
有晋征士浔阳陶渊明,南岳之幽居者也。弱不好弄,长实素心。学非称师,文取指达。在众不失其寡,处言愈见其默。少而贫病,居无仆妾。井臼弗任,藜菽不给。母老子幼,就养勤匮。远惟田生致亲之议,追悟毛子捧檄之怀。初辞州府三命,后为彭泽令,道不偶物,弃官从好。遂乃解体世纷,结志区外,定迹深栖,于是乎远。灌畦鬻蔬,为供鱼菽之祭;织絇纬萧,以充粮粒之费。心好异书,性乐酒德。简弃烦促,就成省旷。殆所谓国爵屏贵,家人忘贫者与?有诏征为著作郎,称疾不到。春秋若干,元嘉四年月日,卒于浔阳县之某里。近识悲悼,远士伤情。冥默福应,呜呼淑贞。
夫实以诔华,名由谥高。苟允德义,贵贱何筭焉?若其宽乐令终之美,好廉克己之操,有合谥典,无愆前志。故询诸友好,宜谥曰“靖节征士”。其辞曰:
物尚孤生,人固介立。岂伊时遘,曷云世及。嗟乎若士,望古遥集。韬此洪族,蔑彼名级。睦亲之行,至自非敦。然诺之信,重于布言。廉深简洁,贞夷粹温,和而能峻,博而不繁。依世尚同,诡时则异。有一于此,两非默置。岂若夫子,因心违事。畏荣好古,薄身厚志。世霸虚礼,州壤推风,孝惟义养,道必怀邦。人之秉彝,不隘不恭。爵同下士,禄等上农。度量难钧,进退可限。长卿弃官,稚宾自免。子之悟之,何悟之辨。赋辞归来,高蹈独善。亦既超旷,无适非心。汲流旧巘,葺宇家林。晨烟暮蔼,春煦秋阴。陈书缀卷,置酒弦琴。
居备勤俭,躬兼贫病。人否其忧,子然其命。隐约就闲,迁延辞聘。非直也明,是惟道性。纠纆斡流,冥漠报施。孰云与仁,实疑明智。谓天盖高,胡諐斯义。履信曷凭,思顺何寘。年在中身,疢维痁疾。视死如归,临凶若吉。药剂弗尝,祷祀非恤。傃幽告终,怀和长毕。
呜呼哀哉!敬述靖节,式遵遗占,存不愿丰,没无求赡。省讣却赙,轻哀薄敛。遭壤以穿,旋葬而窆。呜呼哀哉!深心追往,远情逐化。自尔介居,及我多暇。伊好之洽,接阎邻舍,宵盘昼憩,非舟非驾。念昔宴私,举觞相诲:“独正者危,至方则阂。哲人卷舒,布在前载。取鉴不远,吾规子佩。”尔实愀然,中言而发,“违众速尤,迕风先蹶。身才非实,荣声有歇。”睿音永矣,谁箴余阙?呜呼哀哉!仁焉而终,智焉而毙,黔娄既没,展禽亦逝。其在先生,同尘往世,旌此靖节,加彼康惠。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