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花,一枝两枝千万朵。
花砖曾立摘花人,窣破罗裙红似火。
樱桃花开了,一枝两枝上绽放着成千上万朵花朵。
曾经有个人站在花砖地上摘花,不小心扯破了她那红得像火一样的罗裙。
元稹此诗描写樱桃花,就全诗来看,意境生动活泼,给人一种明艳、清晰的视觉感官体会,描写静景,却能给人以动态的体验感。另外全诗不过寥寥几句,但简明凝练,描景抒情,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第一句“樱桃花”开门见山的推出所要描写的景物。第二句马上承接上一句并运用一系列的量词由一到二到千万,恰似人的视线般由远及近,由一处及整体。这样的描写手法立马使静默沉寂的樱桃花有了一种爆发般活泼、热闹的气氛,恰拟于宋子京“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却又比宋句写的更含蓄,若绵酒般可令人回味无穷。第三句笔锋一转却是睹物思人,“花砖曾立摘花人”便是物是人非,然而无论作者或读者却都能将摘花人的形象还原回樱桃花枝下的花砖上面。于是便有了最后一句:一袭罗裙,红艳似火,花衬人娇,人比花灿。素手若玉,皓腕凝霜,折花微扬,婷婷玉立,回眸嫣然一笑,热情似火,瞬间黯淡了周围。
然而片刻的恍惚过后呢?却是油然而至的失落。譬若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那喧闹开着的花儿,那一池的活泼美丽,终却只化作了一句叹息:“那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又譬若六一居士的《元夕》“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如火般的樱桃花渲染出来的热闹却愈发衬出一份斯人不再的惆怅与落寞来。写乐景,喻哀情,恰似我们读完这首诗后没由来的失落一样,我们不知何时,似也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
畅幽哉,春风无处不楼台。一时怀抱俱无奈,总对天开。就渊明归去来,怕鹤怨山禽怪,问甚功名在?酸斋是我,我是酸斋。
魏都接燕赵,美女夸芙蓉。
淇水流碧玉,舟车日奔冲。
青楼夹两岸,万室喧歌钟。
天下称豪贵,游此每相逢。
洛阳苏季子,剑戟森词锋。
六印虽未佩,轩车若飞龙。
黄金数百镒,白璧有几双。
散尽空掉臂,高歌赋还邛。
落魄乃如此,何人不相从?
远别隔两河,云山杳千重。
何时更杯酒,再得论心胸。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冬月,山之叟担一牡丹,高可隐人,枝柯鄂韡!,蕊丛丛以百数。主人异目视之,为损重赀。虑他处无足当是花者,庭之正中,旧有数本,移其位让焉。幂锦张烛,客来指以自负。亡何花开,薄如蝉翼,较前大不如。怒而移之山,再移之墙,立枯死。主人惭其故花,且嫌庭之空也,归其原,数日亦死。
客过而尤之曰:“子不见夫善相花者乎?宜山者山,宜庭者庭。迁而移之,在冬非春。故人与花常两全也。子既貌取以为良,一不当,暴摧折之,移其非时,花之怨以死也诚宜。夫天下之荆棘藜刺,下牡丹百倍者,子不能尽怒而迁之也。牡丹之来也,未尝自言曰:‘宜重吾价,宜置吾庭,宜黜汝旧,以让吾新。’一月之间,忽予忽夺,皆子一人之为。不自怒而怒花,过矣!庭之故花未必果奇,子之仍复其处,以其犹奇于新也。当其时,新者虽来,旧者不让,较其开孰胜而后移焉,则俱不死;就移焉,而不急复故花之位,则其一死,其一不死。子亟亟焉,物性之不知,土宜之不辨,喜而左之,怒而右之。主人之喜怒无常,花之性命尽矣!然则子之病,病乎其己尊而物贱也,性果而识暗也,自恃而不谋诸人也。他日子之庭,其无花哉!”
主人不能答,请具砚削牍,记之以自警焉。
十八日昧爽促饭,而担夫逃矣。久之,店人厚索余赀,为送浪穹。遂南行二里,过一石桥,循东山之麓而南,七里,至牛街子。循山南去,为三营大道;由岐西南,过热水塘,行坞中,为浪穹间道。盖此地已为浪穹、鹤庆犬牙错壤矣。于是西南从支坡下,一里,过热水塘,有居庐绕之。余南行塍间,其坞扩然大开。西南八里,有小溪自东而西注。越溪又南,东眺三营,居庐甚盛,倚东山之麓,其峰更崇;西望溪流,逼西山之麓,其畴更沃;过此中横之溪,已全为浪穹境矣。三营亦浪穹境内,余始从鸡山闻其名,以为山阴也,而何以当山之南?至是而知沐西平再定佛光寨,以其地险要,特立三营以控扼之。土人呼营为“阴”,遂不免与会稽少邻县同一称谓莫辨矣。
又南十里,则大溪自西而东向曲。由其西,有木桥南北跨之,桥左右俱有村庐。南度之,行溪之西三里,溪复自东而西向曲。又度桥而行溪之东三里,于是其溪西逼西山南突之嘴,路东南陟陇而行。四里,则大溪又自西而东向曲,有石梁南跨之,而梁已中圮,陟之颇危。梁之南,居庐亦盛,有关帝庙东南向,是为大屯。屯之西,一山北自西大山分支南突,其东南又有一山,南自东大山分支北突,若持衡之针,东西交对,而中不接。大溪之水北捣出洞鼻之东垂,又曲而南环东横山之西麓,若梭之穿其隙者。两山既分悬坞中,坞亦若界而为二。
于是又西南行塍间,三里,转而西,三里,过一小石梁,其西则平湖浩然,北接海子,南映山光,而西浮雉堞,有堤界其中,直西而达于城。乃遵堤西行,极似明圣苏堤,虽无六桥花柳,而四山环翠,中阜弄珠,又西子之所不能及也。湖中鱼舫泛泛,茸草新蒲,点琼飞翠,有不尽苍茫、无边潋滟之意,湖名“茈碧”,有以也。西二里,湖中有阜中悬,百家居其上。南有一突石,高六尺,大三丈,其形如龟。北有一回冈,高四尺,长十余丈,东突而昂其首,则蛇石也。龟与蛇交盘于一阜之间,四旁沸泉腾溢者九穴,而龟之口向东南,蛇之口向东北,皆张吻吐沸,交流环溢于重湖之内。龟之上建玄武阁,以九穴环其下,今名九炁台。余循龟之南,见其腭中沸水,其上唇覆出,为人击缺,其水热不可以濯。有僧见余远至,遂留饭,且及夫仆焉。其北蛇冈之下,亦新建一庵,余以入城急,不暇遍历。
由台西复行堤间,一里,度一平桥,又二里,入浪穹东门。一里,抵西山之下,乃南转入护明寺,憩行李于方丈。寺东向,其殿已久敝,僧方修饰之。寺之南为文昌阁,又南为文庙,皆东向,而温泉即洋溢于其北。既憩行李,时甫过午,入叩何公巢阿,一见即把臂入林,欣然恨晚,遂留酌及更,仍命其长君送至寺宿焉。何名鸣凤,以经魁初授四川郫县令,升浙江盐运判官。尝与眉公道余素履,欲候见不得。其与陈木叔,有“死愧王紫芝,生愧徐霞客”之句,余心愧之,亦不能忘。后公转六安州知州,余即西游出门。至滇省,得仕籍,而六安已易人而治;讯东来者,又知六安已为流寇所破,心益忡忡。至晋宁,会教谕赵君,为陆凉人,初自杭州转任至晋宁,问之,知其为杭州故交也,言来时从隔江问讯,知公已丁艰先归。后晤鸡足大觉寺一僧,乃君之戚,始知果归,以忧离任,即城破,抵家亦未久也。
十九日何君复具餐于家,携行李入文庙西庑,乃其姻刘君匏石读书处也。上午,何君具舟东关外,拉余同诸郎四人登舟。舟小仅容四人,两舟受八人,遂泛湖而北。舟不用楫,以竹篙刺水而已。渡湖东北三里,湖心见渔舍两三家,有断埂垂杨环之。何君将就其处,结楼缀亭,绾纳湖山之胜,命余豫题联额,余唯唯。眺览久之,仍泛舟西北,二里,遂由湖而入海子。南湖北海,形如葫芦,而中束如葫芦之颈焉。湖大而浅,海小而深,湖名茈碧,海名洱源。东为出洞鼻,西为剸头村,北为龙王庙,三面山环成窝,而海子中溢,南出而为湖。海子中央,底深数丈,水色澄莹,有琉璃光穴从水底喷起,如贯珠联璧,结为柱帏,上跃水面者尺许,从旁遥觑水中之影,千花万蕊,喷成珠树,粒粒分明,丝丝不乱,所谓“灵海耀珠”也。山海经谓洱源出罢谷山,即此。杨太史有泛湖穷洱源遗碑没山间,何君近购得之,将为立亭以志其胜焉。从海子西南涯登陆,西行田间,入一庵,即护明寺之下院也。何君之戚,已具餐庵中,为之醉饱。下午,仍下舟泛湖,西南二里,再入小港,何君为姻家拉去,两幼郎留侍,令两长君同余还,晚餐而宿文庙西庑。
二十日何君未归,两长君清晨候饭,乃携盒抱琴,竞堤而东,再为九炁台之游。拟浴于池,而浴池无覆室,是日以街子,浴者杂沓,乃已。遂由新庵掬蛇口温泉,憩弄久之,仍至九炁台,抚琴命酌。何长君不特文章擅藻,而丝竹俱精。就龟口泉瀹鸡卵为餐,味胜于汤煮者。已而寺僧更出盒佐觞,下午乃返。西风甚急,何长君抱琴向风而行,以风韵弦,其声泠泠,山水之调,更出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