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矣君狂矣。想胸中、些儿磊磈,酒浇不去。据我看来何所似,一似韩家五鬼。又一似、杨家风子。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这一错,铁难铸。
濯溪雨涨荆溪水。送君归、斩蛟桥外,水光清处。世上恨无楼百尺,装着许多俊气。做弄得、栖栖如此。临别赠言朋友事,有殷勤、六字君听取:节饮食,慎言语。
你真是狂放至极啊!想那胸中不平之气,哪里是几杯酒就能浇灭的。在我看来,你恰似韩愈笔下那五个顽鬼,又似杨家那个痴儿杨朴。怪鸟般啾啾嘶鸣尚未停歇,便被命运捉进樊笼。这一错啊,铸成铁案难翻!
荆溪雨急水涨,我送你到斩蛟桥外,但见水光清冽处,倒映着你孤傲的身影。可叹世间若能有百尺危楼,定要将你这般英气尽数收纳,何至于让你如此漂泊!临别赠你朋友间最恳切的话,六个字切记心头:节饮食,慎言语。
《贺新郎·乡士以狂得罪赋此饯行》是南宋遗民词人蒋捷于宋末元初创作的送别词。该词以乡士因直言获罪被逐出临安为背景,借饯行之名针砭时弊,揭露权奸当政下正直之士的困境。
全词紧扣“狂”字立意,以韩愈笔下“五鬼”与五代杨凝式“风子”为典故,塑造乡士刚直不屈的爱国者形象。上阕通过“胸中磊磈酒浇不去”等意象,展现其狂傲背后的愤懑;下阕转写荆溪水涨的送别场景,“恨无楼百尺装俊气”暗讽朝廷压抑贤才,“节饮食,慎言语”的忠告更隐含对黑暗政局的批判。作品熔铸豪放笔调与俚俗用语,在戏谑调侃中寄寓家国忧思,体现南宋末世文人的精神困境与气节坚守。

村城井水干,远近河流断,近新来好雨连绵。田家接口薥秫饭,书馆充肠苜蓿盘。年成变,欢颜笑颜,到秋来纳稼满场园。
初添野水涯,细滴茅檐下,喜芃芃遍地桑麻。消灾不数千金价,救苦重生八口家。都开罢,荞花豆花,眼见的葫芦棚结了个赤金瓜。
旅客三秋至,层城四望开。
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
冠盖非新里,章华即旧台。
习池风景异,归路满尘埃。
钿毂香车过柳堤,桦烟分处马频嘶,为他沉醉不成泥。
花满驿亭香露细,杜鹃声断玉蟾低,含情无语倚楼西。
禅客无心杖锡还,沃洲深处草堂闲。
身随敝屦经残雪,手绽寒衣入旧山。
独向青溪依树下,空留白日在人间。
那堪别后长相忆,云木苍苍但闭关。
去新城之北三十里,山渐深,草木泉石渐幽。初犹骑行石齿间。旁皆大松,曲者如盖,直者如幢,立者如人,卧者如虬。松下草间有泉,沮洳伏见;堕石井,锵然而鸣。松间藤数十尺,蜿蜒如大螈。其上有鸟,黑如鸲鹆,赤冠长喙,俯而啄,磔然有声。
稍西,一峰高绝,有蹊介然,仅可步。系马石觜,相扶携而上,篁筱仰不见日,如四五里,乃闻鸡声。有僧布袍蹑履来迎,与之语,愕而顾,如麋鹿不可接。顶有屋数十间,曲折依崖壁为栏楯,如蜗鼠缭绕乃得出,门牖相值。既坐,山风飒然而至,堂殿铃铎皆鸣。二三子相顾而惊,不知身之在何境也。且暮,皆宿。
于时九月,天高露清,山空月明,仰视星斗皆光大,如适在人上。窗间竹数十竿相磨戛,声切切不已。竹间梅棕,森然如鬼魅离立突鬓之状。二三子又相顾魄动而不得寐。迟明,皆去。
既还家数日,犹恍惚若有遇,因追忆之。后不复到,然往往想见其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