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道,投老倦游归。七十古来稀。藕花雨湿前湖夜,桂枝风澹小山时。怎消除?须殢酒,更吟诗。
也莫向竹边孤负雪。也莫向柳边孤负月。闲过了,总成痴。种花事业无人问,惜花情绪只天知。笑山中:云出早,鸟归迟。
从长安告老回家了,在一直呆过了七十年之后;多么的不易呀,七十年,这自古以来都少有!——我倦了,与其闲置,不如归来。归来好啊:夏天,看荷花:凉雨过后,池塘的夜多美;秋天,看桂花:淡淡的风里,小山也不错。别问怎么打发这日子?——喝酒,喝酒;再不,写写诗吧。
冬天,不要辜负了那竹上的雪;春天,不要辜负了那柳边的月。过闲的人,总有些痴。种花之事无人问津,与花相对的意味,只有老天明了。好笑的是那山中:云,早早的出去;鸟,迟迟地归来。——竟是这般的忙碌!
这阕词中作者虽写他人的四时之事,实际是在借他人的酒杯,来浇自己的块垒的。起首三句写倦游归里。以下九句为四季歌。“藕花”二句为夏秋之歌。接下来的三句.是说饮酒赋诗以消除苦夏悲秋的烦闷情绪。“也莫向”二句为冬春之歌,意谓此际须尽情赏雪观月。“闲过了”二句绾上启下:末五句倒扣词作开篇,写闲居生活的别样乐趣。全篇长短并用,奇偶交互,行文疏密相间,错落有致。
此词本是以寓有四时景物为游戏的。然而于祖国,一片报效不得之忠心,却于字里行间,处处流露了出来。口里说是要用诗酒来打发生活,准备在花月丛中度过自己的余生,而实际却痛苦于种花的事业无人问,而惜花的心情也没有人知道。这“花”分明是有所指的。作为主战派的他们来说,大约也就是指他们统一的大业无人问,而徒有报效之热忱,竟是只有天知道了。“无人问”“只天知”,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无比巨大的悲哀和寂寞。无怪乎他要笑云儿出去这么早,鸟儿归来这么迟,放着大事不干,如此匆匆,所为何来。结合上面的“种花事业”看,则这也就是那一些蝇营狗苟之辈,为自己的利禄而紧张忙碌得可笑罢了。这一“笑”字,写出了诗人多么高尚的情怀,也写出了诗人无比巨大的悲愤。
词是劝人,其实也是劝自己要放开一些的,殊不知它正告诉了人,他放不开。他本想用游戏三昧的笔墨来写得轻松一点的,谁知仍然满怀悲愤,指着秃子骂和尚了。刘熙载说苏东坡的诗“滔滔汩汩说去,一转便见主意”(《艺概》)。大约好的诗词都是这样的,稼轩此词,亦莫不如是。
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年),是时作者四十八岁,正谪居在上饶。韩无咎七十岁寿辰时,辛弃疾曾写过一阕《水调歌头·寿韩南涧七十》为贺。可能就是在这次宴会上,正是韩无咎或其他的人请他为“四时之赋”,他于是乘醉而写下这阕词,所以词中有“七十古来稀”之句。这“七十古来稀”既非自己,自然是与寿宴有关。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
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
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
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
羁愁畏晚寻归楫,山僧苦留看落日。
微风万顷靴文细,断霞半空鱼尾赤。
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
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
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
江山如此不归山,江神见怪惊我顽。
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
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石门长老身如梦,旃檀成林手所种。
坐来念念非昔人,万遍莲花为谁用?
如今七十自忘机,贪爱都忘筋力微。
莫向东轩春野望,花开日出雉皆飞。
植白:数日不见,思子为劳,想同之也。
仆少小好为文章,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伟长擅名于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德琏发迹于此魏,足下高视于上京。当此之时,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以掩之,今悉集兹国矣。然此数子,犹复不能飞轩绝迹,一举千里。以孔璋之才,不闲于辞赋,而多自谓能与司马长卿同风,譬画虎不成,反为狗也。前书嘲之,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夫钟期不失听,于今称之。吾亦不能忘叹者,畏后世之嗤余也。
世人之著述,不能无病。仆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昔丁敬礼常作小文,使仆润饰之,仆自以才不过若人,辞不为也。敬礼谓仆:卿何所疑难,文之佳恶,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叹此达言,以为美谈。昔尼父之文辞,与人通流,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辞。过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见也。
盖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论其淑媛;有龙泉之利,乃可以议其断割。刘季绪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诋诃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呰五霸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刘生之辩,未若田氏,今之仲连,求之不难,可无息乎!人各有好尚,兰茞荪蕙之芳,众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茎》之发,众人所共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
今往仆少小所著辞赋一通相与。夫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德薄,位为蕃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留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则将采庶官之实录,辩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于名山,将以传之于同好,非要之皓首,岂今日之论乎!其言之不惭,恃惠子之知我也。
明早相迎,书不尽怀。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