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渊明诗不能去手,戏作小词以送
晚岁躬耕不怨贫,只鸡斗酒聚比邻。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皇以上人。
千载后,百篇存,更无一字不清真。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
陶潜晚年躬耕田园,无怨无悔于清贫,偶尔还杀鸡设酒邀请邻居畅饮。心中绝无晋宋间战乱不断、南北分裂事,自比是上古时代人。
千百年之后,仍有百余篇诗文流传于世,文中更没有一字不清新纯真。倘若东晋王谢两大望族诸郎在,也比不上柴桑道上的尘土高洁。
此篇颂陶词,既颂其诗品,又颂其人品。上片主要截取陶渊明后期辞官归来,躬耕田亩,安贫乐道,与乡亲融为一片的场景,以及他超然物外、抗心高古的境界,突出他率真高洁的品性。先言其乐于躬耕,接近乡邻,人品高洁,并以远古人士相拟。下片“更无一字不清真”是对陶渊明诗的高度概括,赞其诗作清新淡远,纯朴真挚,以此千载流芳。以渊明之清真绝俗,即使是“譬如芝兰玉树”的王谢子弟也是望尘莫及的。以潇洒儒雅的王、谢诸郎陪衬,见其诗如其人,诗品之高洁,必源于人品之高洁。此词既是读陶有感,所以词中多穿插陶诗陶文语词,又巧妙映带自己身世之感,浑然一体,轻快流利。如“晚岁”句,明写陶渊明,而兼写自己“白发归耕"(《沁园春》)的实况以及“乐箪瓢”(《水龙吟》)的志尚。又如“只鸡”句,亦兼有自己类似“拄杖东家分社肉,白酒床头初熟”(《清平乐》)之乐,彼此交相映发,正可谓千古知己。此词正体现了作者重视人品与文品的批评原则。
辛弃疾钦佩陶渊明,热爱陶诗,多次赋词加以咏赞。此阕由读书而引发怀古之情,对陶渊明及其作品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词中赞扬他躬耕田园、自甘贫困、不与统治集团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称颂他的诗篇感情真率,格调清新,具有不朽的价值。而那些贵胄子弟则庸俗不堪,即使他们还活着,也“未抵柴桑陌上尘”,表现出鲜明的爱憎。这既是他“读渊明诗不能去手”的原因,也说明作者善于从古代作家作品中汲取精神力量。
这首词作年莫考。约作于庆元中,“庆元党禁”时期,词人闲居瓢泉时,读陶渊明诗入迷,以至于爱不释手,乃借小词以遣怀。在宋代,经过欧阳修、王安石、苏轼、朱熹等人的极力推崇,进一步确立了陶渊明在文学史上一流大家的地位,陶渊明也是辛弃疾最喜爱的作家之一。辛弃疾在《水龙吟·老来曾识渊明》中把陶渊明引为知己,在《念奴娇·重九席上》里称“须信采菊东篱,高情千载,只有陶彭泽”,给予陶渊明千古一人的赞誉。稼轩词中歌咏陶渊明,或化用其作品语词掌故的,多达60首,占稼轩词总数近十分之一。
昔之人贵极富溢,则往往为别馆以自娱,穷极土木之工,而无所爱惜。既成,则不得久居其中,偶一至焉而已,有终身不得至者焉。而人之得久居其中者,力又不足以为之。夫贤公卿勤劳王事,固将不暇于此;而卑庸者类欲以此震耀其乡里之愚。
临朐相国冯公,其在廷时无可訾,亦无可称。而有园在都城之东南隅。其广三十亩,无杂树,随地势之高下,尽植以柳,而榜其堂曰“万柳之堂”。短墙之外,骑行者可望而见其中。径曲而深,因其洼以为池,而累其土以成山;池旁皆兼葭,云水萧疏可爱。
雍正之初,予始至京师,则好游者咸为予言此地之胜。一至,犹稍有亭榭。再至,则向之飞梁架于水上者,今欹卧于水中矣。三至,则凡其所植柳,斩焉无一株之存。
人世富贵之光荣,其与时升降,盖略与此园等。然则士苟有以自得,宜其不外慕乎富贵。彼身在富贵之中者,方殷忧之不暇,又何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
宝马晓鞴雕鞍,罗帷乍别情难。那堪春景媚,送君千万里,半妆珠翠落,露华寒。红蜡烛,青丝曲,偏能钩引泪阑干。
良夜促,香尘绿,魂欲迷,檀眉半敛愁低。未别,心先咽,欲语情难说出,芳草路东西。摇袖立,春风急,樱花杨柳雨凄凄。
忽上天山路,依然想物华。
云疑上苑叶,雪似御沟花。
行叹戎麾远,坐怜衣带赊。
交河浮绝塞,弱水浸流沙。
旅思徒漂梗,归期未及瓜。
宁知心断绝,夜夜泣胡笳。
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辞》。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我行穷水国,君使入京华。
相去日千里,孤帆天一涯。
卧闻海潮至,起视江月斜。
借问同舟客,何时到永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