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清波路。送春归、猛风暴雨,一番新绿。千里潇湘葡萄涨,人解扁舟欲去。又樯燕、留人相语。艇子飞来生尘步,唾花寒、唱我新番句。波似箭,催鸣橹。
黄陵祠下山无数。听湘娥、泠泠曲罢,为谁情苦。行到东吴春已暮,正江阔、潮平稳渡。望金雀、觚棱翔舞。前度刘郎今重到,问玄都、千树花存否。愁为倩,么弦诉。
江边路堤柳树成荫。送别春天,经过暴风骤雨,又是一番新鲜的绿意。碧绿的潇湘水涨,蜿蜒千里,行人解开扁舟想要离去。桅杆旁燕子的叫声,是挽留行人的告白。船艇轻盈飞速地驶来,歌女唱我新词为他送行。波浪似箭,催促响橹。
黄陵祠下山峰无数。听那潇湘二妃泠泠的琴音,是在为谁苦情?船到吴地春季已近尾声,正是江面宽阔、水浪平静。我远远望见宫殿檐角,栩栩如生的金凤在上面飞舞。曾经的刘郎重回故地,玄都观的千树桃花是否仍在?满腹离愁,惟凭弦丝倾诉。
词的上片描写送别情景。起头两韵,点出送别的环境气氛:经过一番狂风暴雨的冲洗之后,春色已归,绿意丰盈,沿江种植的杨柳更是呈现幽暗深绿。这里的柳色是词人即目所见之景,它之所以被浓墨重彩地突出描写,就在于这个场景与离情别绪之间有着早已被确定的因缘,为下文倾诉离愁作好了意象的铺垫和气氛的渲染。三韵接着前韵而来,先用“葡萄”一词,描写千里潇湘春水碧绿饱满的幽美景象。江水正适宜舟行,离人也在解舟待发。而“又樯燕” 以下两韵,词笔反拉,将词人深情挽留行人的情意,借他物、他人侧面表达。作者先化用杜甫的诗句,借绕樯燕子的呢喃留人,写自己的眷恋之情;再旁借轻舟上如同“罗袜生尘” 的洛水女神的佳人唱曲,再次表达自己的留别情意。这位唱着词人新翻句的歌姬,显然是作者邀来的。但是燕语人歌,终不足以挽留行人,此非友人薄情,而是因舟行时间已到,不得不走。上片末韵,留下长波笔直、鸣橹待发的镜头,一笔转回,接着前文中“人解扁舟欲去”的语意,将友人将出发的意思,更促进一步。
词的下片将那被提起又遭到延宕的别情,完全直接地倾泻出来。词人的精神世界里,早已先于东去的行人遨游而去。在他的想像中,小舟经过黄陵山,那里有供奉着娥皇、女英的祠庙,他隐约听到这两位水神曲韵泠冷、曲音幽苦的奏瑟之声,心中惨然不乐。“为谁情苦”,问得十分委婉。这里作者巧妙地借用湘娥的哀婉动人的传说,表达自己内心的哀怨愁苦。这愁苦既包含作者对友人离去的伤感,又包含作者对个人身世命运的伤感。舟行迅捷,来到千里之外的东吴已是暮春。在宽阔而无波浪的长江上,行舟安稳地向前驶去。转眼间就到了京城临安,远远地就可以望见京都的宫殿。此处一“望”一“舞”,临安的皇城气象毕见。“前度”一韵,化用前人诗歌典故,暗指他终于回到故地;此处借用刘禹锡再返京师赋诗之典,明写友人返回临安之事,暗示他对国都的怀恋。词人正值壮年,虽雄心依然,但壮志难申,故而愁绪满怀。结韵“愁为倩,么弦诉”,复转回到离愁的主题。
这首词借为友人的送别,一方面描写对友人的深情挚意,另一方面表达“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抒发个人对国家命运的关念之情。此词在写景上采用虚实相辅的手法,既写眼见之实景,又写想见之“虚景”,并且在写景中寓寄作者之情,使得情与景有机地融汇于一体;在抒情上又将各种复杂的感情融合在一起,既有对友人的关切与惜别之情,又有对个人内心愁苦的抒发与寄托。
辛弃疾自打青年时代投奔南宋朝廷以来,为宦十数载皆任地方官而不得重用,宋孝宗淳熙七年(1180年)暮春,时任湖南安抚使的他在长沙送友人舟赴都城临安,临别时写下这首词。

马上凝情忆旧游。照花淹竹小溪流,钿筝罗幕玉搔头。
早是出门长带月,可堪分袂又经秋。晚风斜日不胜愁。
数年前也放狂,这几日全无况。闲中件件思,暗里般般量。真个是不精不细丑行藏,怪不得没头没脑受灾殃。从今后花底朝朝醉,人间事事忘。刚方,篌落了膺和滂;荒唐,周全了籍与康。
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
绝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
雪树元同色,江风亦自波。
故园不可见,巫岫郁嵯峨。
襄阳太守沉碑意,身后身前几年事。
汉江千岁未为陵,水底鱼龙应识字。
我昔南行舟击汴,逆风三日沙吹面。
舟人共劝祷灵塔,香火未收旗脚转。
回头顷刻失长桥,却到龟山未朝饭。
至人无心何厚薄,我自怀私欣所便。
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
若使人人祷辄遂,告物应须日千变。
我今身世两悠悠,去无所逐来无恋。
得行固愿留不恶,每到有求神亦倦。
退之旧云三百尺,澄观所营今已换。
不嫌俗士污丹梯,一看云山绕淮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