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乱从头说,爱吾民、金缯不爱,蔓藤累葛。壮气尽消人脆好,冠盖阴山观雪。亏杀我、一星星发!涕出女吴成倒转,问鲁为齐弱何年月?丘也幸,由之瑟。
斩新换出旗麾别,把当时、一桩大义,拆开收合。据地一呼吾往矣,万里摇肢动骨,这话霸、只成痴绝!天地洪炉谁扇鞴?算于中、安得长坚铁!淝水破,关东裂。
天下为什么如此离乱不息,我们还是从头开始说吧。 病根就在于那种说爱百姓而不惜钱帛财货的冠冕堂皇的无耻叛卖,这样一来,治丝愈棼,情况就越发糟糕,纠缠不清了。人的脸色虽然越发脆嫩好看了,但奋发有为的壮气却消磨殆尽了。出使金国沟使臣虽然仪仗盛美,但无所成事,唯知借机去阴山观赏雪景。自己盼望恢复,连头发都等白了。南宋向金国求和的现象是反常的,试问你宋朝因金的兴起而转弱的这种尴尬局面,到底何年何月才得改变?孔门有仲由这样的雄壮瑟音,实在是孔丘的荣幸。
我们现在应该打出完全不同的崭新的抗战旗帜来。把鹅湖之会时我们所商议的那桩大义反反复复地广予宣传阐述。只要我们据地振臂一呼,那么就会八方响应,奋起抗金的战斗呼声震撼山河大地。可是这些却反成了人家笑为痴狂的话柄。国中无入主率、谋划恢复中原的宏业,犹如洪炉无入扇鞴‘样。想此中哪能有永远不化的顽铁。金国并非永远坚如铁板一块。只要君振臣励,上下齐心,努力共事恢复,那么就会有敌军破败,饥地分裂的大胜一日。
上片回顾宋朝的屈辱历史,分析国势衰微的原因,对统治者的卑躬屈膝进行批判。
“离乱从头说,爱吾民、金缯不爱,蔓藤累葛”几句中,作者有意提及人们已经忘却的往事,回忆自宋朝初始以来的屈辱外交。词人在此并没有对史实进行罗列,而是用“蔓藤累葛”四个字简单地映射这一段历史,对朝廷苟且偷安的罪责进行揭露。“爱吾民”三个字具有极强的讽刺意味,统治者明明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偏安一隅,却把向敌国纳贡的屈辱行为说成是为了“爱吾民”。
在统治者一味投降的政策下,南宋之“壮气”消失殆尽,变得温顺脆弱,所以在面对金军的步步紧逼时,只有派汉使到金廷去求和。国势衰微,汉使在金廷本就饱受屈辱,他们的交涉自然也不可能取得任何胜利,只是陪金主到阴山打打猎,去观赏观赏北国的雪景而已。
“亏杀我、一星星发!涕出女吴成倒转,问鲁为齐弱何年月。”作者等白了头发,等到的却是这样不堪忍受的屈辱现实。他在此借用历史故事,正是为了表达其内心的愤慨。春秋时期,齐国的国君齐景公,由于畏惧处于南夷之地的吴国,忍痛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而鲁国也曾受强大齐国的欺负而不反抗,所以国势一天比一天衰弱。历史就像是一面镜子,今日统治者苟安,甘受凌辱,等待南宋王朝的将是什么样的结局,不得而知。
“问鲁为齐弱何年月”中,“问”不是疑问,而是质问。质问之后,词人重新振作,发出“丘也幸,由之瑟”的勇武之音。他认为,虽然现在举国都认为举兵北伐不是正确的决定,却幸好有你我这样的坚毅之人仍坚持不懈。
下片,词人开始针对如何救国展开设想。“斩新换出旗麾别,把当时、一桩大义,拆开收合。”陈亮设想,如果由辛弃疾带兵北上,定会一举成功,出现“斩新换出旗麾别”的崭新局面。两人在上饶相会时可能就已经商议过这个设想,此时是重新提起当时分析的情景。“据地一呼吾往矣,万里摇肢动骨。”词人开始对投奔辛弃疾所带的抗金军队以后一展身手的情景进行设想,兴奋、期待溢于言表。
“这话霸、只成痴绝!”这一句语势一落千丈,作者残酷地指明这一切设想不过只是幻想而已,冷静中包含着无尽的痛苦和失望。一起一落之间,把一个满腔热血而又报国无门的末路英雄形象刻画出来。“天地洪炉谁扇鞴?算于中、安得长坚铁!”这两句是词人梦想幻灭之后的慨叹,人生犹如身处熔炉之中的铁,消熔殆尽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淝水破、关东裂”这六个字表达的是陈亮和辛弃疾的共同心声,他们二人都对英雄业绩充满向往和对胜利充满憧憬与渴望。
在这首词里,陈亮对朝廷苟且偷安,不肯举兵北伐,只一味拿金帛向敌国纳贡的行为进行批判,并尽情抒发郁于心中的愤懑和不满,其强烈的报国热情和爱国之心在词中显露无遗。
南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年)冬天,爱国者辛弃疾和陈亮在江西上饶会晤。二人在带湖聚首十日,又同游铅山鹅湖。他们纵谈天下大事,深入探讨救国抗战方略,之后依依话别,陈亮飘然东归浙江。这就是历史上传为佳话的“鹅湖之会”。这场聚会留给后人的,不但有关于高尚友谊的动人传说和激昂悲壮的爱国主义思想,还有辛、陈二公于事后因互相思念而命笔唱和的一系列脍炙人口的瑰丽词篇。这首词即陈亮和词的第二首,大约写于淳熙十六年(1189年)春天,是在接到辛弃疾答陈亮的第一首和词的同调词(“老大那堪说”)之后的再和之作。
县人冉氏有狗而猛,遇行人辄搏噬之;往往为所伤。伤,则主人躬诣谢罪,出财救疗之。如是者数矣。冉氏以是颇患苦狗;然以其猛也,未忍杀,故置之。
刘位东谓余曰:“余尝夜归,去家门里许,群狗狺狺吠,冉氏狗亦迎而吠焉。余以柳枝横扫之,群狗皆远立,独冉氏狗竟前欲相搏;几伤者数矣。余且斗且行,过冉氏门而东,且数十武,狗乃止。当是时身惫甚,幸狗渐远,憩道旁良久始去;狗犹望而吠也。既归,念此良狗也,藉令有仇盗夜往劫之,狗拒门而噬,虽数人能入咫尺地哉!闻冉氏颇患苦此狗,旦若遇之于市,必嘱之使勿杀;此狗累千金不可得也。
“居数曰,冉氏之邻至。问其狗,曰:‘烹之矣!’惊而诘其故,曰:‘日者冉氏有盗,主人觉之,呼二子起操械,共逐之;盗惊而遁。主人疑狗之不吠也,呼之不应,遍索之无有也。将寝,闻卧床下若有微息者,烛之,则狗也,卷屈蹲伏,不敢少转侧,垂头闭目,若惟恐人之闻其声息者。主人曰:‘嘻,吾向之隐忍而不之杀者为其有仓卒一旦之用也,恶知其搏行人则勇而见盗则怯乎哉!’以是故,遂烹之也。”
嗟乎,天下之勇于搏人而怯于见贼者,岂独此狗也哉!今夫市井无赖之徒,平居使气,暴横闾里间,或窜名县胥,或寄身营卒,侮文弱,凌良懦,行于市,人皆遥避之;怒则吸其群,持械圜斫之,一方莫敢谁何,若壮土然。一旦有小劫盗,使之持兵仗入府廨防守,不下百数十人,忽厩马夜惊,以为贼至,手颤颤,拔刀不能出鞘;幸而出,犹震震相击有声;发火器,再四皆不然;闻将出戍地,去贼尚数百里,距家仅一二舍,辄号泣别父母妻子,恐不复相见;其震惧如此,故曰:“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又奚独怪于狗而烹之?嘻,过矣!
虽然,畜猫者欲其捕鼠也,畜狗者欲其防盗也,苟其职之不举,斯固无所用矣;况益之以噬人,庸可留乎!石勒欲杀石虎,其母曰:“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其后石氏之宗卒灭于虎。贪牛之快而不顾车之破尚不可,况徒破车而牛实不快乎!然而妇人之仁今古同然。由是言之,冉氏之智过人远矣。
人之材,有所长则必有所短;惟君子则不然。钟毓与参佐射,魏舒常为画筹;后遇朋人不足,以舒满数,发无不中,举坐愕然。俞大猷与人言,恂恂若儒生;及提桴鼓立军门,勇气百倍,战无不克者。若此者固不可多得也。其次,醇谨而不足有为者。其次,跅弛而可以集事者。若但能害人而不足济事,则狗而已矣!
虽然,吾又尝闻某氏有狗竟夜不吠,吠则主人知有盗至;是狗亦有过人者。然则搏噬行人而不御贼,虽在狗亦下焉者矣。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杨柳千条送马蹄,北来征雁旧南飞。客中谁与换春衣。
终古闲情归落照,一春幽梦逐游丝。信回刚道别多时。
罗襦绣袂香红,画堂中,细草平沙番马,小屏风。
卷罗幕,凭妆阁,思无穷。暮雨轻烟,魂断隔帘栊。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 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