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作诗,心源如废井。
笔砚为辘轳,吟咏作縻绠。
朝来重汲引,依旧得清冷。
书赠同怀人,词中多苦辛。
若是一天不作诗,心灵就如断了源泉的废井。
用笔砚作辘轳,吟咏就就汲水的井绳。
只有坚持每天清晨不断地从井中汲引,就会毫无例外地得到清冷的井水。
我写出此情此意赠给志同道合的人,当知道词语之中凝聚了我许多的苦辛。
这是一首向友人坦露心迹的作品,写得十分真挚、轻松。诗题冠以“戏”字,以示友情之深,亲密无间,无所不谈,并颇有几分自我调侃之意。
开头一句,诗人坦诚地表白自己与诗结缘之深。诗人酷爱诗,诗是诗人生命的一部分,有如三餐,不可一日无之。若是别人,一日或几日不作诗,也许没有什么,可是诗人“一日不作诗”,就立时产生“心源如废”的感觉。这是向友人才说的心里话,是有切实体验之谈,并非夸大其辞,故作耸人听闻之语。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一日不作诗”,诗人就觉得头脑失去了灵气,思维变得迟钝,生活就少了乐趣,心里空空,身上恹恹,这种非疾患所致的心理感受,用水干土埋,毫无鲜活之气的“废井”作喻,是十分新颖、贴切的。诗人强调日日作诗,不可或缺,并非在炫耀自己趣高,诗才不俗,而是在表明自己癖深,苦炼之勤。同时,对自己的积习难改、执迷不悟,也流露了些许无可奈何的自嘲之意。
接下来的两句,诗人沿着“源”与“井的比喻意义,继续生发,又以新的比喻来揭示微妙的作诗过程。写诗用笔砚,汲水用辘轳,这是表面现象。笔砚、辘轳,虽不可缺,但充其量不过是工具而已。因而,诗人以“吟咏作縻绠”,进一步揭示其深层的奥妙辘轳有了縻绠才能汲水,笔砚只有在诗人吟时才会派上用场。井深水甜,要灌饱禾苗縻绠得上上下下,思深诗佳,吟咏要反反复复。作诗本来是一种抽象的精神活动,诗人能用能具体的物质运动生动地表现出来,看似容易,其诗却包含诗人对诗歌创作的独特理解。不管是徘徊户外、流连光景的吟咏,还是独处一室、苦思冥想的吟咏,吟咏是包含了命意谋篇,遣词炼字,抒情造境等一系列思维活动的复杂过程。宋人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说:“唐人虽小诗,必极工而后已,所谓月锻旬炼,信非虚言”。明人都穆在《南濠诗话》说:“盖诗须苦吟,则语方妙”。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孟东野“夜吟晓不休,苦吟鬼神愁”;卢延让“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诗人自称“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足见,吟咏是一种险觅狂搜、极费心力的艰苦劳动。实际上它比用辘轳搅动縻绠从井里汲水,要复杂、艰辛得多。诗人以易喻难,从而是把复杂的过程简单化了,把抽象的行为具体化了,把深奥的道理通俗化了。
诗人意到词止,在前四句以明喻方式点明自己苦吟之癖之后,在六七两句就以每日汲水之事,暗喻每日作诗之况。“朝来重汲引”,是言日日朝朝都要重复地汲水,每次汲水“依旧得清冷”,都无例外地汲得清冽冰冷的井水,以此,暗示自己每日坚持作诗,心源有如新井,源源不绝,每日都有佳章妙句的收获。明快的语调,表现了诗人劳有所获的欢愉心情。
结尾两句,点破诗题“赠友人”之意。在诗人看来,友人是“同怀人”,是有同等雅趣同样襟怀的人,所以便以自己每日苦吟的生活和对作诗的独到见解,毫不隐讳地“书赠”之。而且,特意嘱告友人不要把他“书赠”之语,等闲视之,要能体会到他的“词中”是饱含了许“多苦辛”的。
诗人取生活中从井中汲水的寻常琐事,来比喻自己的苦吟生活,鲜明生动,通俗自然。在诗里,作诗的本体与汲水的喻体,紧密相扣,互相生发,既可以把微妙的精神活动的物质化,变得通俗易懂,又可以随着具体的物质运动的多样性,开拓人的思路,从而想得很深很广。词浅意深,深入浅出,是本诗的主要艺术特色。
贾岛交友甚广,据考证其一生结交友人达一百四十人之多,其中有许多诗人皆是向他学习作诗的。此诗即贾岛向友人道明其创作心得而作。
始出西南楼,纤纤如玉钩。
末映东北墀,娟娟似蛾眉。
蛾眉蔽珠栊,玉钩隔琐窗。
三五二八时,千里与君同。
夜移衡汉落,徘徊帷户中。
归华先委露,别叶早辞风。
客游厌苦辛,仕子倦飘尘。
休澣自公日,宴慰及私辰。
蜀琴抽白雪,郢曲发阳春。
肴干酒未阕,金壶启夕沦。
回轩驻轻盖,留酌待情人。
修顿首白,先辈吴君足下。前辱示书及文三篇,发而读之,浩乎若千万言之多,及少定而视焉,才数百言尔。非夫辞丰意雄,沛然有不可御之势,何以至此!然犹自患伥伥莫有开之使前者,此好学之谦言也。
修材不足用于时,仕不足荣于世,其毁誉不足轻重,气力不足动人。世之欲假誉以为重,借力而后进者,奚取于修焉?先辈学精文雄,其施于时,又非待修誉而为重,力而后进者也。然而惠然见临,若有所责,得非急于谋道,不择其人而问焉者欤?
夫学者未始不为道,而至者鲜焉;非道之于人远也,学者有所溺焉尔。盖文之为言,难工而可喜,易悦而自足。世之学者往往溺之,一有工焉,则曰:“吾学足矣”。甚者至弃百事不关于心,曰:“吾文士也,职于文而已。”此其所以至之鲜也。昔孔子老而归鲁,六经之作,数年之顷尔。然读《易》者如无《春秋》,读《书》者如无《诗》,何其用功少而至于至也?圣人之文虽不可及,然大抵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也。故孟子皇皇不暇著书,荀卿盖亦晚而有作。若子云、仲淹,方勉焉以模言语,此道未足而强言者也。后之惑者,徒见前世之文传,以为学者文而已,故愈力愈勤而愈不至。此足下所谓“终日不出于轩序,不能纵横高下皆如意”者也,道不足也。若道之充焉,虽行乎天地,入于渊泉,无不之也。
先辈之文浩乎沛然,可谓善矣。而又志于为道,犹自以为未广,若不止焉,孟、荀可至而不难也。修学道而不至者,然幸不甘于所悦,而溺于所止。因吾子之能不自止,又以励修之少进焉。幸甚!幸甚!修白。
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阳飞。
未足临书卷,时能点客衣。
随风隔幔小,带雨傍林微。
十月清霜重,飘零何处归。
与沈野逸东皋天街卢楼追凉小饮。
夜空似水,横汉静立,银浪声杳。瑶镜奁小。素娥乍起、楼心弄孤照。絮云未巧。梧韵露井,偏借秋早。晴暗多少。怕教彻胆,蟾光见怀抱。
浪迹尚为客,恨满长安千古道。还记暗萤、穿帘街语悄。叹步影归来,人鬓花老。紫箫天渺。又露饮风前,凉堕轻帽。酒杯空、数星横晓。
风动衰荷寂寞香,断烟残月共苍苍。
寒生晚寺波摇壁,红堕疏林叶满床。
起雁似惊南浦棹,阴云欲护北楼霜。
江边松菊荒应尽,八月长安夜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