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于射也,内志正,外体直,持弓矢审固,而后可以言中,故古者射以观德。德也者,得之于其心也,君子之学,求以得之于其心,故君子之于射以存其心也。是故躁于其心者其动妄,荡于其心者其视浮,歉于其心者其气馁,忽于其心者其貌惰,傲于其心者其色矜,五者,心之不存也。不存也者,不学也。
君子之学于射,以存其心也,是故心端则体正,心敬则容肃,心平则气舒,心专则视审,心通故时而理,心纯故让而恪,心宏故胜而不张、负而不驰,七者备而君子之德成。
君子无所不用其学也,于射见之矣。故曰:为人君者以为君鹄,为人臣者以为臣鹄,为人父者以为父鹄,为人子者以为子鹄。射也者,射己之鹄也,鹄也者,心也,各射己之心也,各得其心而已。故曰:可以观德矣。作《观德亭记》。
君子在射箭时,内心思虑纯正,外形身体正直,手持弓箭稳固有力,这样以后才考虑发射中不中靶的问题。因此古代根据射箭来考察一个人的品德。品德,是来自内心的一种收获。君子治学,是讲究心灵收获的,所以君子在射箭上也是用心的呀。这是由于内心躁动不安的人,他的动作必定是随意的;内心摇摆不定的人,他的视线必定是飘浮的;内心惭愧的人,他的气息必定是微弱的;粗枝大叶的人,他的相貌必定疏懒;内心骄傲的人,他的神色必定矜持。这五种情形,就是失去本心造成的。之所以丧失本心,是因为没有学习。
君子学习射箭,就是要保留本心。这是因为:内心端正,身体就会正直;内心恭敬,神情就会严肃;内心平静,呼吸就会舒畅;内心专注,视力就会清晰;内心通透,所以能把握时机而作出处理;内心单纯,所以能谦让并严格遵守规矩;内心宽广,所以成功时不会张扬,失败时不会松懈。如果这七者都具备了,那么君子的品德也就形成了。
君子没有不运用所学知识的,在射箭上也能体现出来。所以说:作为别人的君王,就要以君王的标准为目标;作为别人的臣民,就要以臣子的标准为目标;作为别人的父亲,就要以父亲的标准为目标;作为别人的子女,就要以子女的标准为目标。射箭,就是要射中自己的目标;目标,就是自己的本心;每个人都要对准自己的内心,都要获得自己的本心罢了。所以说:射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德。谨此写下这篇《观德亭记》。
这篇文章先指出君子在射箭时,内心要正直、体态要端正、持弓握矢要稳固,这是射箭的基础,也是君子品德修养的体现,然后提出“古者射以观德”的观点;接着阐述了君子在射箭过程中如何通过修炼内心来完善品德;而后文章进一步指出,君子在射箭中体现的品德修养,实际上是一种内在的品质和修养,这种品质和修养可以应用于生活的各个方面;最后强调射箭实际上是修炼内心、实现自我完善的过程。全文以射箭为喻,通过生动的描写和深刻的阐述,展现了君子品德修养的重要性和方法,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
浅浅余寒春半,雪消蕙草初长。烟迷柳岸旧池塘。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
月堕枝头欢意,从前虚梦高唐。觉来何处放思量。如今不是梦,真个到伊行。
余读《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记》,当时演史小说者数十人。自此以来,其姓名不可得闻。乃近年共称柳敬亭之说书。
柳敬亭者,扬之泰州人,本姓曹。年十五,犷悍无赖,犯法当死,变姓柳,之盱眙市中为人说书,已能倾动其市人。久之,过江,云间有儒生莫后光见之,曰:“此子机变,可使以其技鸣。”于是谓之曰:“说书虽小技,然必句性情,习方俗,如优孟摇头而歌,而后可以得志。”敬亭退而凝神定气,简练揣摩,期月而诣莫生。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欢咍嗢噱矣。”又期月,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慷慨涕泣矣。”又期月,生喟然曰:“子言未发而哀乐具乎其前,使人之性情不能自主,盖进乎技矣。”由是之扬,之杭,之金陵,名达于缙绅间。华堂旅会,闲亭独坐,争延之使奏其技,无不当于心称善也。
宁南南下,皖帅欲结欢宁南,致敬亭于幕府。宁南以为相见之晚,使参机密。军中亦不敢以说书目敬亭。宁南不知书,所有文檄,幕下儒生设意修词,援古证今,极力为之,宁南皆不悦。而敬亭耳剽口熟,从委巷活套中来者,无不与宁南意合。尝奉命至金陵,是时朝中皆畏宁南,闻其使人来,莫不倾动加礼,宰执以下俱使之南面上坐,称柳将军,敬亭亦无所不安也。其市井小人昔与敬亭尔汝者,从道旁私语:“此故吾侪同说书者也,今富贵若此!”
亡何国变,宁南死。敬亭丧失其资略尽,贫困如故时,始复上街头理其故业。敬亭既在军中久,其豪猾大侠、杀人亡命、流离遇合、破家失国之事,无不身亲见之,且五方土音,乡俗好尚,习见习闻,每发一声,使人闻之,或如刀剑铁骑,飒然浮空,或如风号雨泣,鸟悲兽骇,亡国之恨顿生,檀板之声无色,有非莫生之言可尽者矣。
闷自剔残灯,暗雨空庭。潇潇已是不堪听,那更西风偏著意,做尽秋声。
城柝已三更,欲睡还醒。薄寒中夜掩银屏,曾染戒香消俗念,莫又多情。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里湖,外湖,无处是无春处。真山真水真画图,一片玲珑玉。宜酒宜诗,宜晴宜雨,销金锅、锦绣窟。老苏,老逋,杨柳堤梅花墓。